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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者】第一章


  當天晚上,月亮高掛天空,家家安睡,到了半夜,小城的空中忽然響起了清澈的笛聲。笛聲飄揚著,每一家的小孩都跟著笛聲跑到路上,跟在吹笛人的身後。他一邊吹著笛,一邊往山上走去,所有的孩子跟在他身後,走著走著,月光漸漸被雲擋住,吹笛人和孩子們愈走愈遠,最後全都消失在山裡面。

──德國童話《斑衣吹笛人》


  一輛氣派的車駛進莊園,駛過清幽的林蔭大道,最後停在一座典雅的大宅前。僕役有禮地上前將車門打開,然後這家的主人便帶著一名稚齡的女孩步下車來。

  女孩看來有些怯生,她茫然地看著眼前對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一切,無措地抬起頭看向身旁牽著她的手──那戴著金邊眼鏡的年輕男子;而男子只是溫柔地對她笑了笑,然後一把將她抱起。

  「愛麗絲,」瑞多附在她的耳邊說道:「從今天起,這裡就是妳的家囉。」

  當女孩開心的跑進大宅時,她那一頭偏紅色的金髮愉快地飄揚著,她穿著一身紫蘿蘭色的洋裝,髮上的緞帶隨著她的奔跑而飄動,她轉過身,一雙綠色的美麗眼眸注視著站在門口的瑞多,彷彿在問「這是真的嗎?」

  瑞多對她點點頭,而女孩臉上露出了笑靨。

  他走近雀躍的女孩,蹲下並握住她的雙手,女孩則是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愛麗絲,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他說。

  「好啊,」愛麗絲眨著那雙無邪的眼睛。「什麼事?」

  「答應我,」他綠色的眼眸此時透著一股悲傷。「永遠都不要改變……永遠保持現在這樣好嗎?」

  「……這樣是哪樣?」這個問題顯然困擾了女孩的思考,她並不了解瑞多想說的是什麼。

  瑞多看著她,然後露出了一個自嘲般的笑。「不,現在我們不用去想這些,」他雙手輕握住愛麗絲嬌小的肩膀。「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愛麗絲。」

  「嗯……」女孩縱使沒能理解他的話,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乖孩子。」他欣慰地摸了摸女孩的頭。

  今天就跟那天一樣,是個陽光普照的日子。

  瑞多看著那個跟伊莉絲一樣,有著金紅色長髮與碧綠雙眸的小女孩在陽光灑下的庭園裡玩耍,不禁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這樣的幸福將會永遠持續下去──他如此相信著。

◆◆◆

  那個早晨,愛麗絲看起來似乎很不舒服。

  愛麗絲發著高燒,這讓瑞多嚇壞了,他明明是那麼小心地呵護著她、將她照顧得好好的,怎麼她會生病了呢?他怒罵所有服侍愛麗絲的僕役,並且在等待醫生前來的期間不斷地抱怨醫生的遲來(儘管距離通知醫生的時候才過了五分鐘)。

  他坐在床邊,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受著病痛之苦的愛麗絲,他會因為這樣而失去她嗎?不,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了一個如同伊莉絲一般完美的女孩,他還沒有好好愛她,還沒有見到她成長為自己理想中的女性,他絕對不要就這樣失去她。

  「醫生呢?為什麼這麼久還沒有來!」他一把站起身來,憤怒地對門外大吼,然後他看見一個陌生的身影此時正站在門外。

  「我這不是來了嗎?先生。」那人有些慵懶的回道,然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錶。「才過了十分鐘而已,你有點太心急了吧,先生。」

  瑞多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畢雪醫生呢?」他謹慎地問道。

  「我就是畢雪醫生。」男子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是說費曼‧畢雪醫生。」他充滿敵意的盯著眼前不過二十來歲,並且還綁了個馬尾的輕浮男子。

  「我是他兒子,先生。」他不以為然地看著瑞多。「我的名字是丹尼士‧畢雪。請借過一下好嗎?我要看病人的狀況。」

  說是這樣說,但他幾乎是一把就抓住瑞多的肩膀並將他挪開,粗魯的力道讓瑞多不由得輕叫了一聲。

  他奇怪的看了瑞多一眼,而瑞多則有些窘態的看著他。

  「抱歉,弄痛你了?」

  「……你先去看愛麗絲的情況吧。」瑞多不悅地說道,並立刻放下自己揉著肩膀的手。

  「喔,那當然,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他走近床邊,然後拉了張椅子坐下,將他的手提袋打開,取出了聽診器,開始察看愛麗絲的病況。

  瑞多走到一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然後一手又無意識地開始揉著那剛才被弄痛的肩膀。

  「還會痛嗎?」直到說這句話的人站在他面前時,他才發現他剛才一直都在發呆,而自己的手仍然撫著肩膀。

  「愛麗絲的情況怎麼樣?」他放下手,不安的問道。

  「沒什麼大礙,燒已經退了,等下我再開些藥給她就行了。」年輕的醫生隨意地說道。「對了,你肩膀沒事吧?」

  「……沒事。」

  「是嗎?」然後他冷不防地碰了瑞多的肩膀一下,而瑞多幾乎是立刻就叫出聲來。

  「你聽起來不像是沒事,先生。」丹尼士收回手,並且嚴肅地說:「要不要我看看,說不定比你想像中嚴重。」

  「……我以為你應該是內科的醫師,畢雪先生。」瑞多回道,而語氣仍然充滿戒備。

  「處理一些瘀傷之類的倒還過得去。」他輕鬆地說,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從手提包中拿出了一小罐東西,將它放到瑞多手上。「這是創傷藥,我想它會對你有用。如果還有什麼問題的話就請通知我,左拉先生。」他有禮地說。

  「我會的,畢雪先生。」

◆◆◆

  事後他很明確的肯定,那藥根本沒用。

  當天他便發現自己的肩膀確實是瘀傷了,於是他便塗了些那醫生給他的創傷藥,但是他塗了藥之後反而覺得搔癢難耐,並且該處還開始有紅腫的跡象,這令他連穿脫衣服時都感到極端不適。

  「這是過敏。」丹尼士檢視著那處紅腫的傷,簡單扼要地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你的藥有問題,畢雪先生。」瑞多不快地說著──他的不快有一部份包括他現在必須脫掉衣服給這個他不怎麼喜歡的傢伙檢視瘀傷這件事。

  「我給別人用過都沒事,就你這樣而已。」然後他接著又加了一句:「我還沒看過皮膚像你這樣嬌貴的男人。」

  瑞多不悅地還想再回些什麼,但是他並不想打擾一個正專心在處理自己傷口的人,於是乖乖閉了嘴。

  「好了。」包紮結束後他滿意地說道。「這樣就可以了,等到該換藥的時候我會再來。」

  「傷什麼時候會好?」瑞多無助的望著正打算走出房門的丹尼士。

  「很快,過個幾天就可以痊癒了。」他給了瑞多一個保證性的笑容,看到瑞多臉上的表情變得舒緩些時,才轉身走了出去。

  他步出大宅,坐進自己的車內,發動它並駛出庭園。

  然後他忍不住笑了。

  今天對他來說很幸運,因為他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還會再來到這棟大宅。他原本以為他可以儘快忘掉的──只要短期內他能不要再來的話,他就能很快專注於他的工作上,但偏偏他今天不得不來。

  因為,當他第一次看到那雙清澈的綠色雙眸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而且完蛋得徹底。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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