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門,看見約瑟站在那裡,微笑望著他。
◆
他不知道這場噩夢持續了多久。
如果這是夢,他只希望能立刻醒來。
但這不是夢。
在他又叫又掙扎的時候,他就被拖到了浴室,而且一手還被那怪物的巨嘴咬了一口,害他整隻手都是血,他以為自己會死,但他沒有,接下來發生的比死還難受,那怪物在強暴他,把某種他連提都不想提及的東西伸進他的身體裡,那很痛,很不舒服,他一邊狂叫一邊掙扎,但掙扎卻又讓他更痛,總之他不論掙不掙扎,都一樣痛得死去活來,所以他還是在掙扎,但他的反抗沒有持續太久,因為過沒多久,他就沒有那種力氣了。
他覺得他的下半身應該被捅爛了,但他無力反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剛剛還是約瑟的人,為什麼突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的不明生物,而且還撕爛了他的衣服,對他上下其手?約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還是說,這個「東西」偽裝成約瑟?
「老實說,我看了你的書。」
他突然恍然大悟,這個人一直都不是約瑟,這個約瑟只是「某種東西」偽裝的。
那真正的約瑟呢?
被殺了?
他望著眼前這個恐怖的怪物──事實上他根本不敢直視「牠」的模樣,他全身都被這個怪物弄得黏答答的,而他盡可能不去想那些黏液到底是什麼,他一直覺得有股怪味,儘管那氣味還不到令人作嘔的地步,但他也無法覺得那好聞的起來。
結束之後,他是不是會被殺?
畢竟B級恐怖片裡那種近距離遇過怪物的人好像都活不長,他想現實中可能也差不多吧。
可是B級恐怖片裡的人有被怪物強暴過嗎?他好像沒這個印象。
怪物還在戳刺他的裡面,他還是很痛,但他覺得他好像已經漸漸習慣那種痛感,他聽過有人說這回事放鬆就不會痛,他現在可以確定那完全是鬼話,對他來說放不放鬆都一樣,好吧,畢竟他那裡本來就不是拿來做這種事用的。
那東西挺進了他體內,這次用力地令他難以想像,他差點以為自己的下半身會裂成兩半,淚水從他的眼角不斷流出,他快痛死了,他覺得自己底下一定全部都是血。
在那怪物挺進來的同時,他也感覺到有液體注入了他裡面,並流滿他整個大腿,那東西終於滿足了是嗎?他只求千萬不要再來個第二次,不然這次他一定會死掉。
所幸這時怪物將牠的傢伙抽了出來,他整個身體也終於放鬆了下來,頓時往後倒了下去,在他的頭撞到浴缸前,他感覺到那東西的觸足撐住了他,也許是他的錯覺,但他覺得牠的動作在這時似乎變得輕柔了一點。
那嗡嗡聲又悄然地爬進他的腦袋裡,只是這次他覺得聲音似乎有兩個,有另外一股聲音在嘗試與他腦中的聲音接上線,但他聽不懂那嗡嗡聲到底想說什麼,只覺得很吵。
「你……是誰……?」他問。
怪物沒有回答,而此刻那嗡嗡聲變得更大聲了。
「拜託……別再吵了好嗎……」他喃喃罵道,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罵了出口。
然後他昏睡了過去。
◆
一陣刺痛感使他醒來,他轉頭看見約瑟正坐在他的床邊,並為他的手臂包紮,頓時嚇了一跳,並將手抽回,但約瑟抓住了他的手,捏痛了他,登時他倒抽一口氣,並癱軟了下去。
「抱歉,莫瑞,我不是故意要弄痛你的,我只是要為你包紮,你如果亂動,我就沒辦法……」
他抬頭看見約瑟一臉歉疚的神色,湛藍的眼睛充滿誠懇,頓時懷疑起剛才那一切是否都只是噩夢一場,但當他看到自己手臂上那個可怕的咬痕,又確定了這真的發生過,眼前這個人不是約瑟,是「別的東西」。
「放開我!」
「我會放,但你要先讓我包紮好。」「那東西」說道,那語氣就像媽媽在跟不聽話的小孩說話一樣,介於溫柔與不耐煩之間,聽到「那東西」以約瑟的外貌與聲音這麼說話,頓時令他整個不自在起來。
「你乾脆把我整隻手都砍斷算了!」他回道,語氣還是很硬,突然整個情況顯得好笑起來,他覺得自己頓時變成了一個任性的大爺。
「你有辦法忍受整隻手被砍斷嗎?現在光這個傷你就痛得快哭出來了。」幸好,「那東西」沒有順水推舟答應他的提議,但莫瑞不喜歡對方後面加的那句話,所以瞪了對方一眼,而「那東西」看到他的眼色,態度也頓時軟化下來,好像莫瑞是主人,而他只是莫瑞的僕人一樣。
「抱歉,我說錯話了,但你還是得答應我,如果我放開,你不能把手抽回去──至少讓我把這件事做完好嗎?」
莫瑞盯著他好一會兒,「那東西」現在看來完全就像是個「人」,毫無可疑之處,且神情還十分誠懇,他從來沒看過約瑟對他露出那麼率直的表情,他想大概就是因為「那東西」的外表讓他放下戒心的吧。
他點了點頭,於是對方便將緊握著他的手放開,開始為他上藥包紮,動作無比輕柔,使他感到實在很不自在,於是當包紮一完成,他很快就閃得遠遠的。
「……你到底是什麼?」他問。
「這個嘛,你還是可以叫我約瑟。」對方笑了笑,莫瑞突然覺得那笑容令他非常反感,因為那傢伙笑起來就跟約瑟一模一樣,但他根本不是約瑟。
「你不是約瑟!你把他怎麼了?」
「那東西」的藍眼睛這時突然轉深,化為他夢中見過的那種綠。「我不認為你會想知道。」他說。
「……你殺了他。」
「那東西」沒回答,只是低著眼。
「然後你接下來會殺了我!」莫瑞這時才意識到某種恐怖感,他發現自己無法再確定任何事,因為眼前的這傢伙──他根本無法預測這怪物還想做什麼!
「我不想殺你──我為什麼要殺你?」又來了,那種無辜、坦率的語調,莫瑞知道自己絕不能相信這語調。
「誰曉得──那你何必殺約瑟?難道他有招惹你嗎?」同理可證……這傢伙也很有可能會殺掉我!他想。
「我襲擊他只是因為我需要一個人類的外表,而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沒理由再去攻擊誰。」
他沒辦法再聽下去,因為對方的語氣實在太溫和,顯得那解釋似乎也合情入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阻止自己聽進這怪物的任何一句話,否則他可能會動搖……「但你攻擊我!」
「那東西」嘆了口氣,那模樣完全跟人類沒兩樣。「是──我是這麼做了沒錯,但我一開始無意如此──更重要的是,我並不想殺你。」
莫瑞望著他,想到稍早自己是怎麼被這傢伙對待的。「我寧願你殺了我。」他說,並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顯得有點沙啞,更糟的是還在顫抖,天哪,他絕不能哭出來,他絕不要在這傢伙面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他靠著牆,意識到這裡就是他有時會把自己關在裡面的那個房間,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入口只有「那東西」身後的那扇門,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聞到那熟悉的陰涼空氣,覺得有一點點安心了下來,至少這裡是他熟悉的空間,眼前的這個生物──偽裝成約瑟的這個生物,他心想自己該怎麼稱呼「牠」,「偽約瑟」嗎?想到這裡,他才發現自己的思緒已經飛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於是趕緊逼自己把注意力回到眼前的偽約瑟身上,奇怪的是,他覺得偽約瑟看起來反而比約瑟理性,也比較……友善?慢著,這傢伙剛剛才幹下了強姦罪啊!他是憑哪一點這麼想?他不能被這傢伙所騙,雖然從剛才到現在這傢伙的語氣都很溫和……但他絕不能相信他,他得知道這怪物的目的是什麼,從偽約瑟剛剛的言談看來,他覺得只要他試著問問看,偽約瑟應該會告訴他……雖然他也不確定偽約瑟會不會也跟人類一樣善於說謊……
「……看來你是能夠溝通的,告訴我,你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莫瑞問道。
偽約瑟的眼裡流露出一種讓莫瑞渾身不自在的情感,但他隱藏的很好,事實上那股情感只是閃現了那麼一下,然而莫瑞還是看得很清楚。
「只是想要一個伴侶,其他別無所求。」他說。
莫瑞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聽錯,但他沒有勇氣要對方再說一次,因為他知道不管多少次對方可能都很樂於說,他瞪著偽約瑟,不願相信剛剛聽見的那句話,但也沒敢再確認一次。
他很清楚,那是他的書裡,蜘蛛女對史塔德說的話。
偽約瑟又上前了一步,令莫瑞略感欣慰的是,對方沒有要逼近他的意思,偽約瑟只是站在那裡,一派布爾喬亞紳士的樣子,而他盡可能不去想自己現在的立場是不是就像是個布爾喬亞的淑女。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殺了你。」偽約瑟的這句話,說得很溫柔,或許還有那麼一點深情,不,是很深情,莫瑞再怎麼樣也沒辦法忽視那當中的含意,他靠著牆,不自覺地咬著下唇,想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靠著牆壁滑了下去,並聽見那嗡嗡聲又鑽入了他的腦海,而且這次更吵。
偽約瑟看著他。「你該休息一下,莫瑞,你累了。」
莫瑞沒回答,只是頹喪地點點頭,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怪物剛剛居然……居然對他表白,他要怎麼辦才好?他得逃出去……可是他找得到機會嗎?這怪物會給他機會嗎?
偽約瑟走了出去,他可以聽見那清脆俐落的上鎖聲從門外傳來。
他突然想起那夜約瑟與他做愛的那個夢,現在這樣算是那個夢成真了嗎?不,似乎也不算,因為這個約瑟是偽約瑟,他也不覺得舒服,現實果然總是與夢境相反。
有那麼一刻,他發現自己真的在認真考慮這件事,如果他逃不出去……那麼他是不是就該接受現實……不,他絕對不要,跟男人一道就已經夠讓人作嘔了,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異形,夢境再美好,與現實還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他非得想辦法逃出去不可。
因為他害怕那怪物如果再以偽約瑟的模樣面對他,他早晚會動搖。
◆
稍早他曾嘗試逃脫,不過根本沒用,他連門把都還沒沾到就被抓回來。
其實他早就知道一定逃不掉,他應該等待更好的機會,但他也不曉得為什麼,就是覺得應該試一下,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後來發生的事讓他體認到,他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軟弱,他坦承自己真的很害怕偽約瑟,而且還當著偽約瑟的面哭了起來。
那傢伙怎麼可以這樣指責他?
偽約瑟走出去後,他又莫名其妙地哭了一會兒,然後才一副蠢樣地穿起衣服,坐在床上把眼淚抹掉,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嘗試去想些別的事。
他知道自己真的很沒用,才被對方用三言兩語激了一下就被氣哭,簡直就像個娘兒們,他想起珍妮,也許她離開他是個正確的選擇,畢竟誰會要一個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傢伙。
他必須勇敢一點──但天知道從小他這麼告訴自己多少次了,他骨子裡終究還是那個愛哭鬼小莫,他最多只能在想哭的時候躲到沒人看到的地方而已,不然能有什麼辦法?
算了,去他的勇敢!哪個人被外星異形綁架還強暴後還勇敢地起來啊!被強暴了還不能哭?哪有這種道理?
但他還是把眼淚抹乾,盡力不讓它再流出來。
他不哭,他絕對不哭。
他絕不要再在敵人面前露出這麼軟弱的樣子。
◆
那傢伙真的想追求他,就像男人追求女人那樣。
但他並不是女人,他也不想當女人。
對那傢伙來說,他是一個被追求的女人,但對他來說,他只是一個被困住的獵物。
這很可悲,也很可笑,所以他笑了。
生物界中,雌性的一方總是擁有最自由的選擇權,雄性總是為了爭奪雌性而大打出手,兩敗俱傷,而雌性卻只要好整以暇地等著勝利者出現,或隨她高興愛選誰就選誰,簡而言之,雌性大可以自己決定要接受誰的追求,或是要不要被追求。
但他根本沒這種選擇權。
從他被關在這裡的那一刻起,就明確表示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接受眼前這個外星變態,答應對方的所有要求,而且還得心甘情願。
這根本不叫「追求」,只是單純的「支配」,而且還是非常獨裁的支配。
那傢伙根本不懂這兩者的差別,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人類,不是這個地球上的生物,所以他根本不了解在地球上所謂的「追求」是怎麼一回事;他甚至不知道這麼做是一種病態的行徑,因為他根本連所謂的「正常」都不了解。
史蒂芬‧史匹柏根本就是騙人的嘛,地球人跟外星人怎麼可能心靈相通、互相了解、還變成好朋友啊?那中間可是橫亙著好幾光年的代溝啊!
這可沒有那種電影那麼純潔,那怪物碰他的地方也不只是手指而已。
他想到稍早偽約瑟跟他說的那些話。
「性別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坦白說,他覺得那傢伙問這句話的表情看來實在有點蠢,好像是今天才知道這回事一樣,很顯然,那傢伙真的是有點無謀,根本就沒想到選擇約瑟的身體會是一個很大的敗筆。
「難道從來就不會有例外嗎?」雖然不太明顯,但他還是覺得那傢伙問這句話的語氣,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那傢伙真的慌了嗎?不,他無法確定。
「就算有例外,那也不會是你,不會是一個外表跟約瑟一樣的人。」他實話實說,畢竟他跟約瑟認識那麼久,從來也沒對他有啥非份之想……那夜的那場夢是例外,那幾天他腦子一直亂七八糟的。
「你果然很恨他,對不對?」偽約瑟問道,令他感到有點怪的是,偽約瑟不直說約瑟的名字,而是只用「他」來代稱,那感覺好像在避什麼嫌一樣。
「那又怎樣?那都過去了,他已經死了。」他回道,並因為自己也跟著用「他」這個字而不自在了起來,好像自己也做了什麼虧心事。
「你到現在還是氣他丟下你一個人離開,對吧?」不知道為什麼,偽約瑟的語氣變得有些微慍。
他突然覺得很不爽,因為偽約瑟的語氣就好像在指責他似的。「我為什麼要氣這個?就算我有,那又干你什麼事?」
是啊,干他什麼事?
那傢伙是在不高興什麼?
他想到偽約瑟怎樣都不願意提及的那個名字,無論如何,一直用「他」這個代名詞實在讓他很不自在,好像想刻意略過什麼一樣。
珍妮有時候也會這樣跟他講話。
他想起當珍妮在他面前提及大衛時,也會刻意只用「他」或「我們」來帶過,盡量講得模糊,不讓他知道細節──不過他反正也猜得出來他們平常都背著他幹了什麼好事。
珍妮之所以用這種小心翼翼的說話方式,是因為她怕他會嫉妒,會不高興;但偽約瑟何必在他面前避談約瑟的名字?他對約瑟又沒有什麼好──
嫉妒?
他想到自己在與珍妮談話時,也經常會避開大衛的名字,原因跟珍妮差不多,因為逼得自己非要提起那個把自己女人拐跑的渾帳姓名,會讓他覺得很不高興。
會讓他嫉妒。
難道說偽約瑟的動機也是一樣的嗎?他刻意不提約瑟的名字是因為……因為他也會……
嫉妒?
什麼跟什麼啊?他跟約瑟之間又沒啥,他們也不過只是從小就認識而已,而且感情又從來沒好過……
該不會就只是因為他們從小就認識吧?
那傢伙說過……他知道所有約瑟知道的事情,他該不會……該不會正因為約瑟知道自己的那麼多事,正因為自己跟約瑟從小就焦不離孟……所以──
別蠢了,哪可能有這種事,那傢伙只是個外星異形,只是個變態,而且什麼都不懂,怎麼可能會有那麼敏感的情感神經?
最後他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對那傢伙的想法思考太多只會讓他腦筋打結,所以他決定把思緒放在比較有建設性的事上,例如現在要怎麼打發時間,或是下一次要怎麼想辦法逃走。
◆
那傢伙真的把他的電腦拿進來了,但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總覺得那傢伙似乎存心要取悅他,而被一個男人獻殷勤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你會把蜘蛛女寫死嗎?」他看到偽約瑟拿著一杯咖啡站在門邊,心想原來外星人也會喝咖啡……
「我會。」他不想看約瑟,於是只能瞪著電腦螢幕,因為他知道只要一轉過來,他一定就會跟偽約瑟四目相交。
「你總是能夠控制你筆下的人物,讓他們走到你想要的結局嗎?」
「很多人以為我可以。」他實話實說,很多人總以為作家都可以讓筆下的故事隨自己高興發展,但事實卻是作家老被筆下人物的爆炸性舉動搞得疲於奔命。
「所以你其實辦不到,對吧?」
他有點不太高興地看了偽約瑟一眼。「大部份的情況,我可以讓故事走到我大致想要的結果,雖不中亦不遠。」作家不能在一定程度內讓筆下人物導回正軌,那還像什麼話?
「所以蜘蛛女會死,是吧?」
「我希望會。」他沒忘記偽約瑟很喜歡這個角色。
偽約瑟笑了一下。「你不能用這種方式來發洩,只因為我喜歡那個角色,你就要把她弄死,那如果我說我也喜歡史塔德這個角色,你要怎麼辦?也把他寫死?」
「這不是出於發洩,她本來就會死。」這不算說謊,畢竟他原本就覺得這樣發展比較好。
「為什麼?就因為史塔德不愛她?」他再遲鈍也聽得出來偽約瑟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她把史塔德監禁起來,她不該這麼做。」
「那你說她有別的辦法嗎?史塔德眼中只有珍而已,不這麼做他根本不會看蜘蛛女一眼。」
「如果她懂得什麼叫成人之美,她就應該成全他們兩個。」他本來想順便譏諷一下對方知不知道什麼叫成人之美,不過以一個被綁架者的立場來看,太過刻薄似乎不是個明智之舉,所以他沒說出口。
偽約瑟將咖啡杯放在一旁的桌上,在他身旁坐下,依這個距離,其實他應該要立刻閃開,但他沒有,如果對方開始毛手毛腳再說吧,他想,他實在是有點懶得再玩這種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了。
「莫瑞,我前幾天開車到市區,有看見珍妮。」
聽到這話,他便轉過頭來,這傢伙幹麼突然提到珍妮?該不會他也要對珍妮下手……
「她跟大衛在一起。」偽約瑟淡淡地說。
看來偽約瑟不是要拿珍妮的生命來威脅他……他鬆了口氣,然後意識到自己正盯著偽約瑟看,於是又將視線移開。「……是嗎?我還以為他們早分了。」雖然他這麼說,但他知道他們倆其實一直都沒分手。
「顯然是沒有,因為我看他們感情好得很,珍妮上大衛的車前還吻了他一下。」
「……幹麼跟我說這個?」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心甘情願成全他們兩個?」
「沒什麼成不成全的,那女人的事早就跟我無關了。」
「為什麼無關?你們現在還沒有正式離婚不是嗎?」偽約瑟停頓了一下,而莫瑞知道他正在看著自己。「……你是不是在等他們分手?」
「他們分不分手干我什麼事!難道你以為我在等她回來嗎?」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在等她回來,我只知道,你在她離開後,還養著她的貓,而且,這屋子也不像有別的女人來過的樣子。」偽約瑟的語氣放得很慢,很輕描淡寫,更讓莫瑞火大起來,因為他覺得這種語氣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根本沒辦法成全他們兩個,對吧?」
「就算不成全也──」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被偽約瑟的話頭牽著走,於是打住了話。「這根本不干你的事。」
「你可以把她關起來,這樣她就哪裡也不能去。」偽約瑟說道,那語氣似乎有些幸災樂禍,但他盡量置若罔聞。
「那是犯法的。」他說。
「如果你可以一輩子都不被抓到,你會做嗎?」
他嘆了口氣,並決定暫時不避開偽約瑟的視線。「我不可能永遠關著她,如果她求我,我會讓她走。」他盯著偽約瑟。「我不像你那麼殘忍。」
有那麼一刻他覺得偽約瑟看起來好像有點愣住,原先愉快的表情也頓時煙消雲散。「你說……殘忍?」
「你不知道這個詞嗎?ㄘ──ㄢ──ˊ──ㄖ──ㄣ──ˇ──還是說約瑟的腦子裡沒有裝這個詞?」
偽約瑟皺起眉頭:「我當然知道這個詞,只是我不懂你為什麼用它來形容我。」
「你不懂嗎?哈!」莫瑞突然覺得整個情勢可笑了起來,沒錯,這傢伙就如他所想,根本不懂什麼是病態,什麼是正常,甚至根本不知道他這麼做永遠不會達到目的,他原先還以為這傢伙可能意外地敏感,看來他根本想錯了。「算了吧,我看你一輩子都不會懂的。」
偽約瑟沒有如他所想的加以反駁,相反地,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你幹麼那個臉?看我不順眼,想揍我嗎?」
「就算,」偽約瑟說道。「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我也會想辦法弄懂的。」
莫瑞覺得頭又痛了起來。「你別開玩笑了!你花你的一輩子,也同時是在浪費我的生命啊!我拜託你放過我好嗎?」
偽約瑟抿著嘴。「不行,我沒辦法。」
「為什麼?你只要走過去,把那扇門打開就好了啊!這樣會很難嗎?」
「會。」
「那至少讓我到外面一下,只要幾分鐘就好,至少讓我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
他話音未落,就被一把拽住了手,正好捏在他被咬傷的地方,痛得他叫了出來。
「不要逼我,莫瑞。」
「……我沒有……」傷口又滲出了血,染紅了白色的繃帶,對方的指甲深深扣進他的舊傷,他痛得差點哭出來,但他咬著下唇忍住了眼淚,他絕不要讓這傢伙看見他哭,絕對不要。
偽約瑟鬆開了手,他自己的手掌上也是一片血污,都是莫瑞的血。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認為我殘忍,同樣的,你恐怕也不能理解我為何沒辦法放你走。」
莫瑞撫著手臂,但又不敢觸及傷口,一大片燒灼感在囓咬著他的手臂,而他除了漫無希望地等那痛感自己退去外,完全無能為力。「……我當然知道你為什麼不放我走……你只是喜歡佔有你想要的東西,把別人像標本一樣關在你的玻璃罩裡而已……!」
「……看來我們都有互不了解的地方,那麼我想我們扯平了。」偽約瑟嘆了一口氣,隨後走了出去。「等一下我會幫你重新上藥包紮一次。」臨走時他這麼說道。
「不必了,你乾脆讓我手爛掉壞死算了。」
「……好吧,等你比較不生我的氣我再進來。」
「去你媽的!」
To Be Continued......
【蜘蛛女】第二部‧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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