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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夢者】上篇


Ⅰ. 艾拉與海默爾


  「艾拉,你聽過販夢者嗎?」

  坐在男人對面,正叉起一口麵條送進嘴裡的黑髮男子看了他一眼。「沒聽過,那是什麼?」

  男人換了個較為前傾的姿勢,雙手捧著桌上的杯裝咖啡。「就是把那些『天上飛的玩意兒』裝在瓶子裡,然後拿去賣的人。」

  名為艾拉的黑髮男人想了一下,然後抬起眼盯著他。「賣給誰?有誰會去買那種東西?」

  「一般民眾啊,尤其是女人。」

  「那是違法的,」艾拉輕輕搖頭,「你應該很清楚吧,海默爾,法令明文規定不可以把那種東西移作商業用途,只能加以銷毀,分解成無害的物質後再排到空氣中。」

  「可是有人的確在幹這種事,不然怎麼會有謠言傳出來?」名為海默爾的男人皺了皺眉頭。「你知道,『那種玩意兒』的能力在民間並不算是秘密。」

  艾拉戳了戳盤裡的最後一點麵條,看起來似乎有點煩躁。「但我很難想像有誰真會樂意去接觸那種東西,那在某種程度上就跟被強暴沒兩樣。」

  海默爾揚起一邊眉毛。「聽起來你好像有親身經驗?」

  艾拉陰沉地瞪了他一眼,海默爾連忙啜了口咖啡,卻發現咖啡早已冷掉了,他清了清喉嚨,又開口道:「呃,只是開個玩笑,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我們隊裡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有人被攻擊的事,所以──」

  「所以你懷疑受害者可能就在你身邊的人之中?例如我?

  「當然不是!」海默爾連忙澄清,「我都說了那只是玩笑了,你說的樣子那麼認真,難免會讓人誤會──呃……別說這個了,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們就換個話題──我跟你提過上次那個新入隊的女孩吧?」

  艾拉將盤子推到一邊去,雙手交疊在桌上,好像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你是在哪裡聽到什麼販夢者的?如果有人真的在做這種事,那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管。」

  「但那也是巡警負責的範疇吧,」海默爾嘟囔道,「跟我們的工作又無關。」

  「怎麼會無關?」艾拉嚴肅地盯著他。「我們的工作,就是不能讓『那東西』危害到一般民眾,若真有人從事非法捕捉,甚至販賣,那到頭來還不是會把過錯怪到我們頭上,說都是因為我們監督不周,辦事不力,才會讓這些不法人士有機可趁。」

  「……不會有那種事吧?」

  艾拉揚起那雙極為淡色的眼睛,在室內的自然光下看來幾近金黃,瞳孔也細得異常。「你的資歷不夠久,會這麼想是很自然的事。」他說,語氣中沒有明顯的抑揚頓挫。

  海默爾縮了縮脖子,將最後三分之一的冷咖啡喝掉,也一併把想反駁回去的話吞進肚子裡。

  論資歷,艾拉確實是他的前輩,但艾拉因為入隊早的關係,所以年紀其實比海默爾還小,這點雖令海默爾頗感不平,但又因為艾拉有時實在是太老成了,所以他反而常常會忘記兩人間的年齡差。

  不過,只要他一說錯話,艾拉就隨時會提醒起他這件事──儘管他都已經在隊裡工作將近十年了,艾拉還是老把他當菜鳥看待。

  一陣輕微卻不容忽視的嗶聲響起,海默爾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通訊錶,有些無奈地開口道:「那些飛來飛去的鬼玩意兒又來了。」他抬起頭,只見艾拉已經站起身來,沒什麼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去逮那些食夢魔吧,這是工作,不要抱怨。」艾拉說。

  「我又沒抱怨什麼了……」他低聲嘟嚷道,然後也跟著站起身來,隨著艾拉一道走出了餐廳。



  他將手套拉到腕間,然後扣緊,原本戴著的通訊錶則扔進櫃子裡,並取出擱在裡頭的護目鏡,同一時間,身旁傳來關上櫃門的聲音,聽來頗為沉重,他轉過臉來,只見艾拉的表情仍與稍早在餐廳裡一樣凝重。

  「怎麼了?」海默爾問。

  「我還是很在意你剛剛說的那回事,」他頓了一會兒,然後又開口道:「那是不對的。」

  「那當然是不對的啊,就像你說的,那是違法行為。」

  「不只是違法的問題而已,若真有人買了那東西,在不明就以的情況下接觸到,那對當事人的身心會是很嚴重的傷害,我不認為一般民眾能承擔這種風險,若真有這種不法買賣,應該要依法嚴辦才對。」

  海默爾略蹙眉頭,他知道艾拉向來是個道德感很強的人,只是站在道德的立場上來說這種事當然很容易。「我說,艾拉,你知道為什麼有人要去買那種東西嗎?」

  「不管原因是什麼,那都是不該去做的事。」

  一聽這話,海默爾忍不住板起臉來。「我跟你提過,我有個葛楚姑姑吧?她很喜歡小孩,小時候最疼我的就是她,比我爸媽還疼,因為她自己沒有小孩,她才二十幾歲的時候,就被醫生告知這輩子永遠無法懷孕,她年輕的時候什麼方法都試過了,無論是再離譜的方法,她都會去試,你懂像她那樣的人的心情嗎?」

  艾拉看著他,似乎不想作任何回應。

  「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說『販夢』這種行為就可取,」海默爾繼續道,「只是,如果有機會的話,為什麼就是不能給她們一點希望?」

  「希望越高,摔得越重,」艾拉說,語氣仍然冷峻。「你的論調活像是你認為『販夢』這種行為應該合理化。」

  「我並不是認同這種行為,我只是認為,沒有必要那麼不近人情。」

  「你的話根本自相矛盾,我看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艾拉丟下這句話後就走掉了,海默爾望著他走出去的那道門,忍不住暗自抱怨了幾句。



  天氣狀況好得出奇,但空氣卻極為凝滯,他很清楚,這正是食夢魔就在附近的徵兆,他拉下座標儀,隨著機體的飛行,他可以看見螢幕上的座標線正逐漸變得扭曲,最後像線團般瘋狂地扭成一團。

  然後,天色一瞬間變得漆黑無光。

  他抬眼往天空望去,若沒有護目鏡的保護,他的眼睛也會變得跟艾拉一樣怪異──那是從事這工作所帶來的一部份後遺症,雖說那不會危害視力,但畢竟看起來十分突兀,所以每次出勤時他總是乖乖戴著護目鏡,並且恪守規定的單日出勤次數。

  漆黑的天空中,有一團同樣黑暗的雲狀物質正緩慢飛行著,它比天色更黑,也更突兀,他知道,這就是了。

  黑色的食夢魔,這倒是很少見。他想。

  雲狀物質像是有生命般地蠕動著,變得有點像是一隻巨大的蟲,他從沒看過那麼詭異的夢──一般來說,食夢魔在吃過人類的夢之後,都會變得相當明亮鮮艷,但眼前的這一隻看來卻委靡不振,活像是被迫吃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似的。

  他曾聽說過,有些食夢魔是專吃惡夢的,不過他從沒親眼看過,也許眼前這一隻就是了也說不定。

  他握著操縱桿,想讓機身更為靠近那隻食夢魔,但正當他打算將捕捉用口袋打開時,卻看見那東西像煙一般地被某種力量抽吸而去,往雲層的另一端靠攏,他大吃一驚,連忙拉起操縱桿,往雲端上飛去,這才看見是什麼東西藏身在幽暗天空的另一端。

  此時,另一架不見編號的灰褐色飛機已從對面飛來,剛才那隻黑色的食夢魔就像棉花糖似地被捲進那架機體之中,雖然距離太遠他無法確定,但他知道對方一定也有類似捕捉用口袋的東西,否則食夢魔不會貿然靠近飛行中的任何東西。

  未經登記的私人飛機捕捉食夢魔可是非法行為,他立刻啟動警示裝置,一瞬間,雲層中亮起了幾道綠色的電流,鎖定了那架不知打哪兒來的私人機體。

  然而,那架飛機注意到警示訊號後,卻全速轉向,往反方向飛去,他連忙啟動第二道箝制裝置,一大道綠色電流瞬間如密生的枝椏般朝那架私人機飛去,拽住了機身的尾翼,但那架飛機卻不顧危險,立刻甩開那道電流,他看見電流扯下了尾翼的一小部份,但那並沒有帶給那架飛機太大的損害,他眼看那架飛機就這麼揚長而去,而空中還殘留著那隻食夢魔的一部份殘骸。

  天色逐漸變成一種眩暈的幽黃,就像是有人把嘔吐物塗滿整個天空般噁心,當食夢魔沒有被完全捕捉起來的時候,天色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無可奈何的再次打開口袋,收回那殘留在天際的雲狀殘骸,不一會兒,天空又變回明朗的藍,空氣也不再凝滯且悶沉。

  他打開通訊器,艾拉的聲音伴隨著沙沙聲傳來:「我是艾拉。」

  「我這兒出了點狀況,你在哪裡?」海默爾說。

  「北北東方向,怎麼了?」

  那和那架私人機逃離的方向完全相反,海默爾不禁扼腕。「沒什麼,剛讓一架非法捕捉的私人機逃了,剛好不是在你那方向,恐怕來不及追了。」

  「非法捕捉?你就這樣讓他逃了?」

  海默爾突然覺得胃部一陣抽搐。「你要開罵的話等一下再說吧,我得先把東西送回總部去。」說罷他切斷了通訊。



  當海默爾降落後,他很快看見那架紅褐色的飛機也隨即降落在另一頭的跑道,他立刻抓著懷中的口袋,從機身上一躍而下,頭也不回地從幾個機組人員身旁走過,一路往中央處理室走去。

  「海默爾先生?」

  一聽到這聲叫喚,他立刻轉過頭來,只見一個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從牆邊探出臉來。「你有看見我爸嗎?」少年問道。

  海默爾臉一僵,但沒有持續太久。「呃……嗯,有啊,我剛才看到他在第二跑道那裡。」

  少年看了看通道的另一頭,又看了看他手上握著的口袋,然後問道:「你要將食夢魔送到處理室嗎?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海默爾正考慮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時,就聽見艾拉的聲音從通道口傳來。

  「海默爾!你剛剛說──」

  「嗨,爸!」少年愉快地朝來人招了招手。

  「希格?」艾拉皺起眉頭,「你怎麼在這裡?」

  「今天學校放半天假,所以我就來啦,」少年聳聳肩。「你自己說過我可以來的。」

  這時,海默爾首次看見艾拉臉上露出一種近似為難的神情,似乎在責怪這小子來的不是時候,海默爾見狀連忙先發制人,說:「喔,對了,希格,你剛不是說要去處理室看看嗎?我帶你去吧。」

  艾拉幾乎是震怒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嗎?你要帶我去?太棒了!我早就想親眼看一次食夢魔的處理過程了!」

  「希格,別煩海默爾先生,我跟他還有正事要說──」

  「他沒煩我,艾拉,我只是帶他去看看而已,有什麼事我們待會兒再說,好嗎?」說罷他親切地摟著少年的肩膀,正好讓希格擋在他們兩人之間。

  「……好吧,」艾拉終於妥協。「但最好別花太久時間。」說罷他轉身走開,而海默爾一方面雖然鬆了口氣,卻也有些後悔,因為他知道時間拖得越久,艾拉就會越火大。

  「好吧,小子,」他低頭望了望那個一臉期盼的少年。「咱們走吧。」



  食夢魔的處理過程,說實在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因為全程都是在一具不透明的巨大機具裡完成,只要將口袋掛在上頭,並轉動裝置,讓機具把食夢魔吸進去,要不了幾分鐘,食夢魔就會被徹底分解,接著被抽吸到底下的排出室去。

  海默爾原本以為,這可能會讓少年覺得很無聊,但意外的是,少年似乎並不這麼認為。

  「你每天都會聽到這種嗡嗡聲嗎?我是說──這台機具運轉的聲音。」少年站在連接道上,興味盎然地望著眼前那台巨大的銅色機具。

  「會啊。」海默爾這才意識到機具運轉時的聲響,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吵雜,但少年應該是第一次聽到。「你不覺得吵嗎?」他問。

  「是有點,但還好,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大聲。」

  海默爾看著他,少年的髮色儘管幾乎跟他父親一樣深,但卻是偏褐的顏色,他常常覺得,少年長得跟他父親一點也不像,當然,除了長相外,表情也是,艾拉總是面無表情,但少年卻完全相反,討人喜歡到他偶爾會偷偷希望那是他自己的兒子,他實在很難想像,像艾拉那樣的人會教出這麼陽光開朗的孩子,這一定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此外,少年似乎沒有母親,因為在海默爾的印象中,他從沒見過艾拉的老婆,少年對此絕口不提,他也就沒問,不過他倒有向艾拉小小旁敲側擊過一次,但當時艾拉的表情就像是被什麼哽到似地,他也就沒敢再多問下去。

  不過,一個才三十幾歲的人,會有個十五歲的兒子,這不管是誰應該都會很好奇吧,他有時真佩服自己居然這麼能沉得住氣,這麼久以來都沒想過要問第二次。

  「對了,你今天自己一個人來,那你妹妹呢?」海默爾問。

  「她到同學家去了。」希格回道。

  「嗯……」海默爾含糊應道,話題就這麼斷在這裡,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那,一切都還好嗎?」

  少年的視線從機具上轉向他。「你指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

  「海默爾先生,你想跟我問什麼嗎?」

  少年直視著他,他看見那雙天藍色的眼睛,心想不知道在艾拉的眼睛還沒受到損害前,是否也同樣是那種藍。

  食夢魔會偷走人類眼中的顏色,也許這個少年將來也會和他的父親一樣吧。

  「沒事,真的沒什麼,」他回道,「我只是想說,如果有什麼麻煩,就來找我,知道嗎?」

  「嗯,我知道。」少年點點頭。



  少年離開後,海默爾這才發現艾拉一直在置物櫃那兒等他,而他早就忘了稍早的非法捕捉者,直到看見艾拉的臉,才猛然想起這回事。

  「你說有非法捕捉者是怎麼回事?」艾拉問道。

  「啊……那個啊,就是我今天出勤時看到的……」

  「你真的有把食夢魔帶回來嗎?」

  「當然有,我不是才剛從處理室回來嗎。」他一面說,一面伸手要打開櫃門,但艾拉卻往旁邊一靠,將門壓了回去。

  「排出室的數據顯示質量不足,」他冷冷地望著海默爾。「你沒完整回收,對吧?」

  海默爾只得倖倖然地將手收回來。「……對。」他說。

  艾拉嘆了一聲,說道:「你知道這後果會有多嚴重嗎?不完整的食夢魔比完整的狀態更不安定,也更危險,難道你受訓的時候他們沒教你嗎?」

  「我當時差一點就能逮到他了!」

  「可是你沒逮到。」

  「……是沒錯。」

  艾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要是我通報巡警,你很有可能會因為怠忽職守而受罰你知道嗎?」

  「……我知道。」

  艾拉站在那兒,雙手交抱在胸前,漠然地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下次這種事要是再發生第二次,就算是我也罩不了你,」他鬆開雙臂,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一只細長的小瓶,裡頭爬著許多細小的綠色電流。「我去掃瞄過你機上的資料了,真搞不懂你這種時候怎麼還敢帶著希格跑去閒晃,要是這裡頭的資料被歸進紀錄裡頭的話,你就死定了。」

  海默爾愣愣地望著那只瓶子,然後問道:「裡頭是什麼?」

  「那架私人機的資料,你就算再怎麼鈍,也不至於會沒向對方下警示指令吧,所以,我想你機上應該會留下一部份紀錄,結果,果然給我找到了,現在只要找台解析儀把這裡頭的資料讀出來,大概就可以查到對方的機種是什麼型號的了。」

  「那怎麼不去資料室?那裡不是有好幾台解析儀嗎?」

  艾拉臉一沉,說:「你打算把紀錄留在總部裡的話,我倒是不反對。」

  「唔……」

  艾拉輕嘆了一口氣,問道:「希格回去了吧?」

  「嗯,我剛剛才送他走。」海默爾回道。

  艾拉考慮了一會兒,但沒有太久。「你家的解析儀還能用吧?」

  「當然,我會回去把那東西讀出來,資料給我吧。」

  「不行,」艾拉板著臉。「等到明天早上你再告訴我結果就太遲了,我得到你家一趟,今天之內解決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逮到那傢伙。」

  海默爾有點困惑地盯著他。「艾拉,你為什麼那麼急著想解決這件事?」

  艾拉抬起眼來。「因為那是違法的,要是那傢伙真是你說的販夢者,後果會更不堪設想,我這麼做可不全是為了你。」

  「還有別的原因吧?」海默爾略蹙眉頭。「我從沒看你對一件事那麼執著過,你好像打從聽到我提起販夢者的事之後就一直怪怪的。」

  「如果你真想知道原因的話,」艾拉直視著他,「我只能告訴你,沒有,你認為別人只要插手管起跟自己不相干的事,都是有目的的嗎?你有那種閒情逸緻猜測我的動機,還不如把時間花在擔心你自己。」說罷他轉過身去,從置物櫃裡撈出一件外套,然後往門外走去。「走吧,坐我的車。」他說。

  海默爾本想回道他可以開他自己的車,但艾拉的命令似乎不容動搖,他只得認命地跟了上去。



  不到十五分鐘,他們就已經到達海默爾的住處了,艾拉比海默爾先一步走到門口,然後抬起窗台下的右邊第二盆盆栽,從底下變出一支鑰匙,然後開了門,而他身後的海默爾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他走進去。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把備用鑰匙藏在那裡?」海默爾叫道。

  艾拉沒理他,順手將鑰匙擱在玻璃桌几上,並四處望了望,問:「解析儀在哪裡?」

  海默爾站在門口,本想再抱怨些什麼,但很快便放棄了。「在走廊盡頭的置物間……噯,等等──」他說,但很快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衝進屋內(此時艾拉已消失在走廊轉角),叫道:「等一下,艾拉,我去拿就好了,別開那道──」

  一陣巨大的掉落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海默爾連忙奔了過去,只見艾拉面前有一道大開的門,眾多雜物像山崩般落了下來,但艾拉早已及時閃開,看來並沒受到任何波及。

  「你家還真不是普通的亂。」艾拉評道。

  「少囉嗦──」海默爾一邊嘟嚷,一邊快步走過去,將地上的雜物重新堆回去,一直到他聽見大門被艾拉關上的聲音,才發現自己剛剛根本忘了把門關好。

  「好了好了,我找到解析儀了,」海默爾好不容易才從雜物堆中將要找的東西挖出來──那是一台灰銅色的壺狀儀器,他將上頭的灰塵抹了抹,便將它抱到客廳。「不過,我不太確定是不是還能用。」海默爾說。

  艾拉站在桌几旁,不帶表情地說道:「要是不能用的話就好笑了,喏,把它給我。」他伸出手,但卻在海默爾將解析儀遞給他時猛然將手抽回來。

  「怎麼了?」海默爾一臉茫然。

  艾拉輕輕揉著手指。「沒什麼。」

  海默爾立刻將儀器擱在桌上,並將他的手拉過來,只見艾拉的手指上有道滲著血的割傷。「你怎麼受傷了?」他問。

  「剛剛你那堆雜物掉出來時,門把上纏的鐵線割了我一下,不過那沒有生鏽,所以我想應該沒有大礙。」艾拉說道,語氣仍然冷靜。

  海默爾原本差點想用口水療傷,但很快便想到這樣似乎不妥。「呃,我找找有沒有OK繃──」

  「別再浪費時間了,」艾拉將他的手推開,並把裝著綠色電流的小瓶從口袋裡取出來,口氣有些不耐。「快讀這東西要緊。」

  海默爾只好乖乖接過瓶子,將它嵌進儀器的凹槽裡。

  不一會兒,那台立於桌几上的灰銅色物體便亮了起來,儀器外頭遍佈的刻線頓時被注滿了綠色的物質,而位於頂端凹槽中的瓶身就像燈火一樣亮,接著,有一個透著綠光的小型物體從頂端冒了出來,看起來很像是一個縮小的人形。

  「你這台解析儀有輸入指定聲紋嗎?」艾拉問道。

  「唔,沒有。」

  艾拉上前一步,唸了一段簡短卻古老的句子,那個綠色的小小人形便伸出手,在空中劃了一個手勢,一瞬間,便出現了一面巨大的半透明屏幕,屏幕中央映著一架灰褐色的飛機,上頭沒有編號。

  「這型號的私人機很少見,」艾拉說道:「現在早就沒人在開這種機種了,應該不難找才是,查一下年代吧。」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海默爾陰沉地說道,接著轉向儀器上的綠色人形,說了一串怪異的句子,屏幕便又有了變化。

  「你的腔調不對,」艾拉低聲說道,「不過倒還過得去,嗯,年代出來了,接下來鎖定十年內仍有在生產這種機種的公司,調出現在還在駕駛這種私人機的飛行員名單,應該就可以大幅縮小搜索範圍了,你來下指令吧。」

  海默爾略為侷促地看了他一眼。「你來吧,你的指令語說得比我好。」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應該多加練習,」艾拉說,「這是你的解析儀,可不是我的。」

  聽到這話,海默爾也只有無奈地將視線轉回到解析儀上,上頭的小小綠人仍順從地仰著頭等待指令,只是它的面貌看來極其模糊,就像是有人用黏土隨便捏成一個類似人形的東西,顯示著這是一台許久未曾使用的儀器,因為經常接收到指令語的解析儀並不會長成這個樣子。

  他突然想知道艾拉家中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一台儀器,若有的話,所顯示的小型人形肯定不會長得這麼歪七扭八的吧,一想到這裡,他又將這念頭壓了下去。

  他望向那綠色人形,開口下了指令。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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