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是一個令人難以提起精神的日子,早自習時間阿鋒完全睡掉,整個上午的課也昏昏沈沈的,好不容易有點清醒了,卻已經到了午休時間,阿鋒一面吞著合作社的麵包,一面對著阿哲便當裡的食物發呆。
「就算你那樣看,我也不會分給你的。」雖然被人盯著,但阿哲卻仍然毫不以為意地吃著飯。
「阿哲,你不覺得今天有點太平靜了嗎?」
「不是每天都這樣嗎?」
他放下手裡的麵包:「不是,我是說,你妹不是之前每天都會來鬧嗎?今天怎麼特別平靜?」
阿哲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吃了口青江菜。「喔,我沒跟你說嗎?她回學校啦。」
「回學校?」
「就是回國外啦。」
「你怎麼沒告訴我?什麼時候的事?」
「你又沒問,她本來就只回來幾天而已,不過你反應那麼大幹麼?她不在你不是樂得輕鬆?」
「是……是沒錯,但──她為什麼不跟我講呢?」
「說得也是,照她的個性,應該會直接把你綁上飛機吧,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沒跟你提……啊……我知道了。」
「知道啥?」
阿哲以筷子指著他:「你被甩了,對吧?」
「什──聽你在放屁!我根本沒追過她,哪來什麼甩不甩的!」
「喂,吃飯時別提那個字;你是說你把她甩了?難怪,今天早上她要走時一副很乾脆的樣子,我還以為她會大哭大鬧要來找你。」
「她……什麼也沒說嗎?」
「你是指你的事嗎?沒,半個字也沒提。」
「這樣啊……」
「怎麼?你看起來好像一副很可惜的樣子。」
「哪……哪有?她走了我超高興的好不好!這下我就終於可以去追校花啦!哈哈哈!」
「喔,校花啊,我聽說她現在有男朋友了。」
「什──什麼!啥時的事?我怎麼沒聽說?」
「人家有男朋友為什麼要告訴你?」阿哲懶洋洋地說道:「聽說對方是外校的,年紀還比她小,好像是她朋友牽的線。」
「這樣啊……她喜歡年紀比她小的啊……」阿鋒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
阿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是一開始就說過不可能了嗎?」
「吵死了……給我閉嘴。」他一把推開阿哲的手。
「啊,對了,我聽說白逸哲也要回英國了,真慘耶,不但你喜歡的人交閃光了,連本來追你的人都通通不在了。」
「那傢伙的話,走了我倒樂得輕鬆,那種變態最好永遠都別回來啦。」
「那小安呢?」
「小安……問她幹麼?」
「白逸哲姑且不論,其實小安離開了,你覺得有點可惜吧?」阿哲笑著推了推他。
「哪有什麼好可惜的啊……」
「你就承認你其實有點喜歡我妹吧,又沒關係,我可是一點都不介意你當我的妹婿耶。」
「我說了沒那回事就是沒那回事!吵死了!」阿鋒站起身來,作勢要往外走。
「你去哪?」
「我要去廁所啦!跟你講話實在是有夠煩的!」
他走了出去。
阿哲聳了聳肩,正準備低頭繼續吃他的飯時,他看見窗外掠過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
「真是……什麼我喜歡她?誰會喜歡那種小鬼啊……」阿鋒關掉水龍頭,並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然後他抬頭望向眼前的鏡子。
我以後不會再來纏著阿鋒哥哥你了。
「笨蛋……既然要走,不會明說嗎?那樣講誰聽得懂啊……」
「阿鋒哥哥,你一個人在那裡碎碎唸什麼啊?」
咦?
他轉過頭去。
眼前,有個綁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正站在那裡,衝著他傻笑。
他原本以為會看見的。
但那裡卻什麼也沒有。
「你會想我嗎,阿鋒哥哥?」
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但他很清楚,那並不是小安說過的話,而只是他腦中的自問。
「當然會啦,笨蛋。」他喃喃說道。
一個小男孩從面前跑過,他從男孩的背後望過去,只見那裡正是小時候他經常與阿哲他們玩耍的公園。
小男孩在哭,滿臉都是眼淚鼻涕,而且跑一跑還跌倒了,身上臉上都髒兮兮的。
在小男孩的面前,站著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戴著眼鏡的男孩。
「你哭也沒用,她已經上飛機了喔。」戴眼鏡的男孩說道。
「笨阿哲!你為什麼不把她留下來!」男孩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叫道。
「有什麼辦法,那是大人決定的事。」
「大騙子……明明──明明說過以後要跟我結婚的……為什麼卻自己一個人跑掉!」
「別哭啦,男生哭很難看耶,她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了。」
「真的嗎?」男孩抽抽噎噎地問道:「那她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我怎麼知道?」
「阿哲……」男孩拉住他的袖子:「你一個人被留在這裡,不會難過嗎?」
「我不是一個人啊,我家還有菲傭跟保母。」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爸爸媽媽還有妹妹都去國外了,你不會很孤單嗎?」
「不會啊,因為我有任務。」
「什麼任務?」
「我答應小安,要在她不在的時候,好好看著你。」
男孩不解地眨了眨那雙淚眼。
「意思就是,你要等她回來,不可以喜歡別的女生。」
「什麼嘛……自己不說一聲就跑掉,這算什麼嘛!」男孩叫了起來:「我才不要等她!明明自己說過喜歡我,結果卻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就算她回來又怎樣!我再也不要理她了!」說完,男孩便轉身跑掉了。
阿鋒望著這記憶中的一幕,淡淡地笑了。
「這是妳第二次把我丟下來了。」他輕聲說道。
然後他穿過那段童年的記憶,走了出去。
身後,一個黑色的影子無聲無息地飄了下來,沒有讓阿鋒察覺,他望著阿鋒的背影,露出了苦笑。
「喂,誰說你可以跑到學校裡來的?」一個聲音從一旁的樓梯口傳來,黑影往樓梯口一望,只見阿哲正站在那裡。
「有什麼關係,又沒人發現。」黑影說。
「剛剛是你在偷學我妹的聲音吧?」
黑影搔搔頭:「唔,你聽見啦……不過,不那麼做的話,怎麼聽得到那傢伙的真心話?」
「你還是老樣子,喜歡刺探人隱私,躲在男廁這種地方也太糟糕了吧,要是傳出去,你要我這個當主人的怎麼做人?」他朝黑影白了一眼。「不過,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阿鋒居然還是沒辦法跟我妹在一起,那傢伙果然戀愛運很差。」
「也是哪,我都已經幫小安做了那麼多努力,讓她變成超級大美人,還讓他們去約會,結果還是這樣子,這到底該說是小安太過積極,還是阿鋒這人太消極呢?」
「他那個人太彆扭了,如果不對他冷嘲熱諷一番,他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到底是誰。」
黑影斜視了他一眼,嘟嚷道:「冷嘲熱諷明明就是你的天性吧……」
「嘖,總之,果然惡魔是不適合當邱比特的啊。」阿哲嘆了口氣。
「真要說的話,你比我還不適合吧,」黑影陰沉地說道。「老實講,你這麼為妹妹的幸福擔心,看了還真不習慣。」
「開玩笑,我可是個疼妹妹的好哥哥啊,雖然我原本想讓她了解到現實的殘酷面,最好能叫她對阿鋒死了這條心,不過到最後還是辦不到。」
「……你果然一開始的打算就不是撮合他們嘛。」
「但後來是啊,沒辦法,我實在不想看小安哭成那樣。」
「我還以為你這人跟惡魔一樣沒血沒淚咧。」
「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再怎麼說,我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人類啊。」
「人類啊……」黑影嘆道:「往往還比惡魔可怕呢……」
「嗯?你說什麼?」
「沒……我什麼也沒說,那我先走啦,魔界那還一堆事等我處理咧。」
「慢走不送啦,我也該回教室了,有空我再召喚你吧。」
「……我倒寧願你永遠別再召喚我了。」黑影飄了出去,消失在晴空之中。
「掰啦,小路。」阿哲望著天空說道,然後轉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The End
【純情特區】Act. 13〈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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