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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d²:瘋狂茶會】第四章‧卡爾


  查爾斯‧湯普森和他的女兒並不太像,這是史賓瑟對他的第一個印象。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神色茫然地坐在沙發椅裡,一頭黑髮被他抓得有些凌亂,當史賓瑟走到他身旁時,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你是湯普森先生吧?」史賓瑟問道。

  湯普森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站了個銀髮紅衣的男子似乎有些驚訝。

  「呃……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叫史賓瑟,是第十九分局的人,關於令嬡失蹤的事,有些問題想問你。」

  湯普森乾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是苦澀。「還能有什麼好問的?我的女兒被怪物抓走了,就這麼簡單。」

  「你很能接受事實,這是好事。」史賓瑟點點頭,並在他身旁坐下來。「那再告訴你一件事吧,我也是你認知中所謂的怪物,我是吸血鬼。」

  湯普森望向他,似乎不太確定這是不是玩笑話。

  「如果你是專程來跟我開玩笑的,請你離開。」

  史賓瑟覺得他說話的語調並沒有很堅決。

  軟弱和恐懼佔了大部份。

  「今天早上,你為什麼沒有待在家裡?」史賓瑟問。

  「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

  「再說一次對你會好一點,你需要重覆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來幫助你找回理智。」

  「……你是什麼心理醫生嗎?」

  「如果我穿件白袍會讓你覺得安心一點,我會這麼做的,只可惜我臨時找不到那種東西,我當然不是心理醫生,我說過了,我是個吸血鬼,而我的搭檔也是。」

  湯普森抬起那雙像小鹿般的眼睛。「搭檔?」

  「他叫卡歐斯,現在正在替你的案子奔波,他很快就會替你找到女兒的,你不用擔心。」

  「我已經……已經不知道還能相信什麼了,昨天一切都還好端端地,今天就突然有個兔臉的瘋子闖進來,現在我還得靠吸血鬼替我找女兒──這是……這簡直就跟愚人節玩笑沒兩樣!不──比那還要更過份!至少我可以確定那是玩笑,而現在……根本都……」

  他緊閉雙唇,沒有再說下去。

  「繼續說,你現在說得越多,就表示你事後能更快恢復,過你以前的正常生活,你要罵也可以,要哭也可以,我很高興你還能說這麼多話。」

  「請你離開。」

  史賓瑟沒應聲,只是逕自站起身來,正當湯普森以為他要離開時,他卻突然抓住了湯普森的手臂。

  「你幹麼──」

  那雙金色似豹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直視著他。「把你的記憶給我。」史賓瑟說。

  「你到底在說什──放開我!」

  一瞬間,整間室內都變成了鮮紅色,牆壁和地面都在緩緩地鼓動著,像肉塊一樣,並且像是有生命般跳動,而湯普森原本坐著的地方立刻深陷了下去,他嚇了一大跳,連忙抓住史賓瑟的袖子。

  「你會很慶幸我沒放開手,湯普森先生。」史賓瑟微微笑道。

  「這──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湯普森惶然叫道。

  史賓瑟摟住他的肩膀,而湯普森沒有抗拒,恐懼已經佔去他心頭大半,史賓瑟先前帶給他的反感相較之下就幾乎被抵銷了。

  「冷靜點,我的耳朵比起人類來說是靈敏很多倍的,你這樣大吼大叫會讓我耳鳴,那樣我可能會鬆手,而我猜你可不想掉下去。」

  湯普森怔怔然地瞪著他,閉不作聲。

  「很好,乖孩子,」史賓瑟說。「你願意配合的話,事情會好辦很多,現在好好抓著我,別鬆手了,我們要去你記憶裡可能會有用的地方。」

  「我的記憶……?什──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微弱地問道。

  「正確地說,你現在已經不在現實世界了,我們在你腦中記憶的門口,而我會需要一把鑰匙,那把鑰匙就是你,我得進那道門看看,好知道你的記憶中是否有什麼線索是你沒提供給我們的。」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一個還在唸小學的小女孩不可能會莫名其妙被非人種盯上──除非對方是針對不特定對象下手的非人種,但這件案子的犯人並不是那種類型,而是有某種更深更久遠的情感存在,那種情感不可能寄託在一個年幼的女孩身上,因為那裡頭傾注的東西太漫長了,所以,問題只有可能出在你身上,湯普森先生,而我現在正要做的,就是找出那到底是什麼。」

  「你說──問題出在我身上?你憑什麼這麼說?你的意思是我派那種怪物傷害我女兒?」湯普森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是有這個可能沒錯。」史賓瑟點點頭。

  「你簡直是瘋了──」

  「別告訴我你對『卡爾』這個名字毫無印象,那很可能就是抓走令嬡的人。」

  「我從來就不認識哪個叫卡爾的──」

  史賓瑟將他冰冷的手指覆在湯普森唇上,遏止他說下去。「別說得那麼肯定,你可能忘了,但容我提醒你──『卡爾』這個名字也可以是另一個名字的變體。」

  湯普森瞪著他。

  「有時候,人們會暱稱叫查爾斯的人『卡爾』,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史賓瑟淡淡說道。



  門是用紙板作成的,以致於愛麗絲差點就將門給弄壞了,她小心地穿過門口,並將紙板門盡可能關好──她可不想因為弄壞東西而惹這裡的主人生氣。

  門後面是一個小房間,比愛麗絲自己的房間大不了多少,這裡張貼著一些用圖畫紙畫成的畫,上面畫著青色的毛蟲,也有長相奇怪的烏龜和鳥頭怪物,另外還有一些圖畫著不知是海象還是海狗的灰色生物,而它的身旁有一堆長著腳的貝殼,最後一張圖則是一個人頭朝下倒插在土裡,旁邊有一匹像是在笑的馬。

  愛麗絲一點也不喜歡這些怪異的畫。

  這些圖畫都是用圖釘釘在牆上的,但有一個空位卻只有圖釘沒有圖畫,愛麗絲上前察看了一下,發現圖釘上頭有一小角被撕裂的紙,看起來像是原本有張紙釘在那兒,但卻不知被誰撕走了。

  也許那是剛才的那隻貓。愛麗絲想。

  不過她並沒有看見那隻紫色的柴郡貓,她很確定它是走到這個房裡來的,但它卻不見了。

  房間中央有一張小桌子,桌上堆著一大堆信件,多到有些信甚至滑到了地上,桌下有一盤被打翻的西洋棋,還有一罐被弄倒的紅墨水,墨水全流了出來,把地毯弄得像是沾了一大灘血,但看來已經乾掉了。

  原本坐在這裡寫信的人一定很趕著要去什麼地方。愛麗絲想。

  她走近小桌,看見有一封信甚至來不及被裝進信封裡,就這麼隨意攤在桌上,她好奇地將它拿起來看,雖然有很多字她看不太懂,不過她大概看得出來那是封寫給另一個愛麗絲的信。

  信末的署名是「卡爾」。

  這裡的所有東西都不是為了我準備的,那又為什麼要把我抓到這裡來?

  她生氣地想著。

  乾脆把這些信通通撕掉算了,這樣另一個愛麗絲就再也不能讀它們了。她想。

  但她終究沒這麼做。

  她又看了那封信一次,最後將它對折再對折,並收進自己的口袋裡。

  她要把愛麗絲的信偷走。

  雖然這樣是不對的,爸爸說過很多次,不可以偷別人的東西,但既然那個人──那個叫卡爾的人不經她同意就擅自把她抓到這裡來,那她也沒有必要對他遵守規矩。

  「我可不希望有人像那樣折我。」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角落傳來,把愛麗絲嚇了一跳,她立刻轉過頭來,只見先前那張畫有紫色貓咪的紙正站在一旁看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愛麗絲問。

  「我先妳一步進來的,妳忘了?」柴郡貓走過她腳邊,並輕飄飄地躍上小桌。「妳看見我原本在哪裡了。」它朝牆壁揚了揚下巴──如果一張紙有下巴的話。

  愛麗絲望向那面牆上空了一塊的位置。「你原本是被釘在上面的。」她說。

  「對,卡爾把我釘上去的。」

  「但他又把你撕下來?」

  「不,我自己逃走的,我不喜歡老是關在同一個地方,我是貓,喜歡自由來去,他不能那樣困住我,就算他是我的創造者也一樣。」

  「可是你也離不開這裡,你說過你不知道出去的路。」

  「那是因為我從沒認真找過,」貓說。「如果有隻貓想離開一個地方,那麼他就絕對找得到路,我沒特別討厭這裡,所以我並不想離開。」

  「你不怕你的創造者找到你,然後把你釘回去嗎?」

  「那樣對他來說太麻煩了,我想他會寧願另外再創造一隻貓,不過,我猜他大概知道就算那樣做,貓還是會跑掉,所以就讓它空在那兒了。」

  愛麗絲想了想。「我想你說得對。」

  那隻貓推了她一下。「對了,妳拿了什麼?」

  「呃……是……是一封信。」她頓時臉紅了。

  「妳為什麼要拿那封信?」

  「因為……因為上面寫著是給愛麗絲的。」

  「但妳知道那不是給妳的。」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低下頭。

  「如果妳想拿的話,就儘管拿吧,反正這裡的東西都沒有主人,」柴郡貓輕嘆了口氣。「雖然大家都知道有另一個愛麗絲,但她什麼時候會來也根本沒人知道,也許她永遠也不會出現。」

  「卡爾不是這裡的主人嗎?」

  「如果他是主人,我會知道,」它輕輕揚著尾巴,紙片的一角優雅地擺動著。「他只是我的創造者,並不是我的主人。」

  「他創造了你,那表示他是你的爸爸,小孩應該聽爸爸的話,不是嗎?」

  「那只是其中一種規則,但規則不是每種情況都適用,」它揚起頭來。「換個角度來說吧,若我是一隻聽從卡爾的貓,那麼我就得告訴他,妳拿了他寫的信,那樣他說不定會很生氣,妳希望我這麼做嗎?」

  愛麗絲想了一下,然後用力地搖搖頭。

  「對吧?這兒所有人都看見妳拿了那封信,但唯一能自由走動的只有我,而我並不想去和任何人告密,說妳拿了不屬於妳的東西,妳真該感到慶幸。」

  「所有人……?可是這裡並沒有任何人啊?」

  「那些畫,還有地上的西洋棋,他們可是全部都看到囉。」

  「你是說它們……全都是活的?像你一樣?」

  「是不是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得見的東西,他們沒道理看不見。」貓伸了個懶腰,然後從桌上跳了下去,輕飄飄地沒有一點兒重量。

  不知道為什麼,愛麗絲覺得她已經開始有點喜歡這隻貓了。

  雖然他一開始看起來很刻薄,講的話也很過份,但是……他好像並不壞。

  「你是不是……很討厭那個叫卡爾的人?」愛麗絲問道。

  「不會有人喜歡一個把自己釘在牆上的人吧?」

  聽到這話,愛麗絲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她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第一次有放鬆的感覺。

  「那……你不怕卡爾回來嗎?如果你一直待在這個地方,遲早會碰到他的吧?」愛麗絲問道。

  「有什麼好怕的?他根本很少真正待在這個地方,大部份的時間他都在外面,尋找另一個愛麗絲,他只關心這件事,我們只是留在這裡作準備,等待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出現的女孩。」

  「聽起來……跟我媽媽很像。」

  「吭?」柴郡貓揚起眼。

  「我媽媽也是這樣,她很少回家,老是說自己在忙,沒有空陪我玩,她從來不管我做了什麼,也不管我的心情,就算我不見了,我猜她也不會在乎。」

  「而妳現在是真的不見了。」貓說。

  「對,我壞疑他們有誰會真的來找我。」

  「是『懷』疑,不是壞疑,那妳爸爸呢?難道他也一樣不理妳嗎?」

  她搖搖頭。「爸爸對我很好,也會陪我玩,他每天都會待在家裡,可是……可是他卻沒辦法叫媽媽留下來,我知道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但他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妳認為他沒辦法來救妳,因為那是他做不到的事?」

  「可能吧。」她微微扁著嘴,並盡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妳是個小可憐。」柴郡貓不帶同情地說道,然後從她身旁走開。

  「你要去哪裡?」

  「如果妳好奇的話,大可以跟上來,就像妳剛剛進來這個房間一樣。」

  「你願意讓我跟你一起走?」

  那張紙片的前端彎曲了起來。「並不是『一起走』,我只是不介意後頭有誰跟著而已,這跟『一起走』是不一樣的。」

  「但那表示你並不討厭我。」愛麗絲說。

  「我也可能把你帶去某個危險的地方,把妳出賣給卡爾或其他人。」

  這話讓愛麗絲感到有點不安,但她不打算退縮。「沒關係,是我自己決定要相信你的。」

  「妳果然是個蠢女孩。」

  貓紙片緩步往牆邊走去,然後消失在陰影裡,這讓愛麗絲嚇了一跳,但她很快便發現陰影中有一面古舊的鏡子,而貓就在裡面,揚著那雙金色的眼睛懶洋洋地看著她。

  這是要我過去的意思嗎?愛麗絲想。

  她朝鏡子伸出手,看見自己的手消失在鏡子裡頭,接著是腿,半個身子,最後全身都埋進鏡子裡,徹底消失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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