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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魘莊之魅】第六章‧夢魔

  當晚,一道不尋常的冷風無聲無息地拂過晝魘莊的外牆,順著蔓生的藤蔓爬向緊閉的窗戶,宛若有生命似地在窗上輕敲。

  那陣風在窗外徘徊,窺伺著窗內那個裹在被窩裡的年輕男子。

  男人睡得並不安穩,像是被惡夢所困,他蜜色的金髮被汗液浸濕,黏附在他的頸間和枕頭上,在睡夢之中,他喃喃不知在囈語些什麼,似乎極力想要醒來,但他陷在惡夢中太深了,夢境的利爪抓附著他,陷進他所有的意識之中,他只能繼續在夢中掙扎,無從脫身。

  微風輕輕拂過窗面,像是某人在窗外輕笑。

  那陣風離開了窗前,吹向別處,爬向另一扇窗,窺看著另一個人的房間。

  這是一間年輕女孩的房間,房間主人正躺在玫瑰色的床上沉眠,安穩的睡臉宛若天使一般。

  徘徊不去的風忍不住吹開了窗戶,潛進女孩的房裡,女孩在睡夢之中被這冷冽的夜風凍了一下,不禁在被窩裡動了動,本能地將被單拉得更高一些,但並未被驚醒。

  那陣風拂向床前,在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射下,竟隱隱有了形體,它化身成一道瘦長的人影,但看不出是男是女,那人影就這麼佇立在床前,靜靜地注視著沉眠的女孩。

  睡夢中,女孩突然動了一下,那人影以為女孩就要醒來,便立刻躲到簾幔之後,這時,它的形體變得更加鮮明了,儘管在微弱的光線下,它看來仍然有些半透明,但模樣就像是個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只是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中,看不出是什麼樣貌。

  女孩沒有醒來,但似乎夢到了悲傷的事,黑影聽見她的啜泣聲,忍不住從簾幔後探頭出來,察看她怎麼了。

  「……媽……媽媽……」女孩在夢中低聲泣道:「不要走……」

  那人影低頭望著女孩,有那麼一刻,他動也沒動一下,但過了一會,他便彎身傾向女孩的床邊,伸手輕輕拂過女孩額間的黑色髮絲,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乖,凱瑟琳,」他輕聲說道:「好好睡吧。」

  這時,女孩的啜泣聲逐漸止息,很快地,她又回到香甜的夢境中了。

  那人影直起身來,凝視著女孩的睡顏,隨後轉過身去,回到窗邊。

  月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黑髮覆上一層淡淡的銀光,他微微抬起那雙淡藍色的眼睛,望著夜空中不知何時變得偌大無比的明月,俊俏的臉上蒙上一道不悅的神色。

  只在月亮最接近地面的夜裡才出現……

  他很清楚,那東西已經回來了,早在凱瑟琳七歲那年,就一直徘徊不去的那東西……

  那座該死的銀色古堡。

  他像一隻黑貓那樣輕巧地躍上窗欄,同時,一雙黑色的肉翼從他的背上突生而出,在夜色中輕輕拍動著。

  他知道他不可能對抗得了那東西,只因為那早已存在了好幾世紀,在那之中有著太多人的意志和靈魂,至今他們仍在裡頭活著,沒有人能夠將他們永遠消滅。

  但他至少得保護凱瑟琳,他知道那東西想要她,想要讓她成為新的犧牲者,她純潔的心對那東西來說會是非常美味的食糧,而他絕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不能讓他們奪走凱瑟琳。

  他縱身一躍,遁入夜色之中,飛進晝魘莊的另一端,停留在另一間房間的窗前。

  上鎖的窗戶輕輕滑開,他不費吹灰之力便潛進房內,走到那沉睡的人床前。

  眼前的這個沉眠之人是查理‧恩斯特,一個似乎有所隱瞞卻又極為誠懇的人。

  他收起背上的肉翼,在恩斯特的床邊坐下,他想知道在恩斯特的心中,凱瑟琳究竟佔有多大份量,只是他也很清楚,自己能用以測試的方法或許有些原始。

  他像一隻貓那樣爬向恩斯特,輕聲喚他的名字,不一會兒,恩斯特便睡眼惺忪地醒了過來。

  接著,恩斯特像是被電擊一樣地彈了起來,臉上滿是驚愕。

  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正坐在恩斯特的床上,黑色的鬈髮如瀑般覆在雙乳之上,而那張令恩斯特十分熟悉的臉則笑得無比嬌媚。

  「格──格蘭迪小姐!你……你怎麼會……」恩斯特瞪視著眼前的女人,對於凱瑟琳竟會以這副模樣出現在他面前感到萬分震懾。

  「恩斯特先生,這當然是夢呀,」凱瑟琳微笑說道,並將一手覆在恩斯特的胸膛上,將他按回床上。「在夢裡,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喔。」

  恩斯特的臉頓時紅了起來,但他仍然試圖推開凱瑟琳。「這……你到底在說什麼?就算這是夢……」

  「正因為是夢,所以才不需要負責啊,來吧,恩斯特先生,」凱瑟琳趴在他身上,甜甜笑著:「來做快樂的事吧。」

  「格……格蘭迪小姐……」恩斯特的臉上仍顯猶豫,但防備明顯已逐漸瓦解。

  凱瑟琳的笑容更甜了,是啊,有哪個男人能禁得住這種誘惑呢?

  「別那樣叫我,」凱瑟琳伸手將恩斯特的褲檔解開。「叫我凱瑟琳吧。」

  「……凱……」恩斯特的聲音隱隱顫抖,只因他的理智正逐漸退居到本能之下。「……凱瑟琳……」

  凱瑟琳握住他,時而舔拭,時而含咬,恩斯特很快便忍不住呻吟起來,整個人只能任其擺佈。

  凱瑟琳逗弄了他一會兒,在確定他已經毫無反抗之力後,便跨坐到他身上,將他送入自己體內,擺動著如蛇的身軀,並不時將那頭黑色的長髮甩到腦後,在幽暗之中,她看來既狂野又迷人,恩斯特幾乎要招架不住,只能勉強壓抑著呻吟聲,任一波波更加激烈的浪潮襲來。

  而在最後一陣顫抖之後,兩人仍緊擁了一會兒才分開,恩斯特幾乎像是要立刻昏睡過去,但凱瑟琳仍以吻讓他保持著些許意識,不久後,恩斯特又陷入了深沉的夢鄉,而凱瑟琳看來也不再像是凱瑟琳了。

  愛德華‧哈利斯仍穿著他進來時所穿的那件黑色西裝,端坐在恩斯特的床邊。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缺德,但這也是他唯一所知的測試方式。

  甚至可說是謀生方式。

  他站起身來,身為一個能夠以夢境令人深陷歡愉的黑夜造物,他已經得知在恩斯特心中,唯一想要的只有凱瑟琳一個人,同時,他也從恩斯特身上掠取了──少許──但已足以讓他持續保持力量的東西,他需要從人類身上得到那種力量,好維持現在這副虛假的模樣。

  人類的模樣。

  許多年以前,他也曾對某個人做過一樣的事,但那時他還太過年輕,不懂得謹慎挑選獵物,因此落入人類的陷阱,他成了獵物,而那個他原本認為是獵物的人類,竟成了狩獵他的獵人。

  當時,他本以為會命喪在對方手下,但那個人類卻不知是怎麼了,竟然放過他,任他回到黑夜之中,並且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令他備感屈辱,於是他在過了幾夜後再次回到那人類床前,打算奪去那人的全部力量,向對方復仇。

  他使出他最擅長的招數,刺探對方的內心,幻化成那人心中最想要的對象,這次他成功了,再次奪回獵人的身分,讓對方完全淪陷,成為他的獵物。

  但他卻沒有將對方殺死。

  因為某件事。

  他走向窗邊,像他進來時一樣飛了出去,但他沒有遁入黑夜,而是往宅邸更高處飛去,停在一扇終年緊閉,窗簾也總是緊掩的窗前。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上鎖的窗自動開啟,闖了進去,而在幽暗房中的角落,一個銀髮的男人正坐在搖椅裡,將臉埋在陰影之中。

  「你非要用這種方式闖進來嗎?」銀髮的男人說道。

  愛德華理了理西裝,回道:「用正常的方式,你會見我嗎?」

  「不會。」男人回道,並微微抬起頭,一雙綠眼在黑暗中閃著異樣的光芒。「我聽見你對恩斯特那個可憐人做了什麼,你這傢伙還真是死性不改,跟你父親一樣,表面上人模人樣,私底下卻盡幹這種下流的事。」

  愛德華笑了起來,但那並不是友善的笑。「你要怎麼說我都無所謂,但別扯到我父親行嗎?」

  「我不知道像你這種生物還會想為自己的親人維持顏面,你父親背叛過我,這是事實,我但願他至今仍在地獄裡受自己的罪孽所煎熬。」

  「到現在還為這種私仇過不去,不覺得很可悲嗎?威廉……噢不,恐怕我不該用那個名字叫你,因為你根本不配擁有那個名字,也不配擁有這一切。」愛德華說道。

  「你的情人因我而死,身體和名字還被我所占,覺得很不甘心嗎?」威廉‧格蘭迪在黑暗中獰笑。

  「那傢伙不是我的情人,」愛德華挑了張椅子坐下。「不過,看到威廉的臉露出跟你一樣的表情,還是很不習慣。」

  「想知道我是怎麼殺掉他的嗎?」格蘭迪笑道。

  「一點也不想。」愛德華的唇邊仍維持著笑意。「我說你啊,因為我父親曾經對不起你,所以你就這樣報復在下一代身上嗎?你這麼做,跟我父親比起來又高尚多少?」

  「我不是想報復在下一代身上,」格蘭迪說,並輕輕撫著扶手。「而是想徹底毀掉他的血脈,毀掉你們這些該受詛咒的怪物。」

  「但凱瑟琳是無辜的,」愛德華說道:「她並沒有繼承黑暗所賦予的能力,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孩,難道你連她也想葬送?你從不曾當她是你的女兒嗎?」

  格蘭迪望著他,眼神冰冷。「我怎麼可能會將她視為我的女兒?你很清楚,凱瑟琳是你的女兒,從來就不是我的。」

  「但她的父親是你──正確地說,是被你偷走身體的這個人,在血緣上,你們的親屬關係無庸置疑。」愛德華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我可不記得我曾讓你爬上我的床,你這卑劣的生物,就跟你那下賤的父親一模一樣,都擁有那種叫人作嘔的能力,我之所以奪走威廉‧格蘭迪的生命,也只不過是提早替他了結這種沉溺罪惡的人生罷了,我可是為了他好哪……你別忘了,格蘭迪當時可還有個妻子。」

  「那是在他婚前發生的事。」愛德華沉著聲調說道。

  「但他當時有婚約,這你可不能否認。」格蘭迪靠在椅背上,輕輕搖動椅身。「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哪……但我倒是很羨慕格蘭迪的妻子,她死得太早了,對於他丈夫的背叛一點也不知情,真是個幸福的女人。」格蘭迪說道。

  「威廉的心臟都已經成為鬼城的祭品了,你還想怎麼樣?」愛德華問道。「也該收手了吧?這整件事和威廉──還有他的女兒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你害怕了嗎,愛德華?」格蘭迪低聲說道:「你已經失去過威廉,你現在一定很害怕再失去凱瑟琳吧?」

  「那傢伙帶給我的只有屈辱,我根本就不在意他,」愛德華回道:「至於凱瑟琳,我只是認為既然你已經握有威廉作為祭品了,短期內根本沒有必要再犧牲任何人,回去吧,帶著你那副醜陋的面具回到鬼城裡去吧,你所怨恨的人已經不在了,這裡早就沒有你非得再留下來的理由了。」

  「我當然有理由,」格蘭迪說道,並緊握著扶手。「難道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我要那傢伙的血脈徹底滅絕,那個卑賤的男人背叛了我,自己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還生下了後代,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子孫繼續活在這世上?」

  愛德華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你真的認為我父親在拋下你之後就過得很快樂嗎?」

  「若他的心底曾有一絲一毫罪惡感稍作停留過,那也是他應得的。」格蘭迪恨恨地盯著他。

  「那麼,若是你有辦法的話,就在這裡殺掉我啊。」愛德華說道。

  格蘭迪的薄唇划出一道殘酷的微笑。「你以為我會如你的意嗎?你是個誕生自黑暗中的生物,擁有人類無法企及的力量,但你的孩子並沒有這種能力,既然如此,對你的孩子下手不是更容易嗎?而且也能夠更加折磨你,即使你自認再怎麼無情,還是無法拋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吧?」

  「那你又何必等到我現身?」愛德華定定地望著他。「若在幾年前就對她下手不是更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保護她嗎?」格蘭迪歪頭看著他。「更何況,我也得等到那座城真正恢復力量才行啊,記得嗎?在月亮最靠近地面的時候……」

  「別動她的歪主意,」愛德華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冽。「伊莉莎白‧古克。」

  格蘭迪的臉上仍帶著笑意。「很久沒有人叫我那個名字了,還真令人懷念。」

  愛德華從椅中站起身來,說道:「我會阻止你,古克,我可以理解你的怨恨從何而來,但沒有人必須被你拖下水,不管是我,還是凱瑟琳,我們都沒必要陪你玩這場遊戲。」

  「遊戲早就已經開始了,」格蘭迪說道:「你大可以現在就抽身,但凱瑟琳辦不到,因為她深愛著那個將會背叛她的人……等到她發現一切之後,她的心中只會充滿恨意……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心甘情願獻身給那座古城,成為下一個永遠在幽冥之中徘徊的鬼魂……」

  「凱瑟琳她跟你不一樣,她不會走上你的後塵。」

  「你恐怕不懂吧……愛德華,因為你沒當過真正的女人,所以你不會懂,即使現在的凱瑟琳再怎麼天真可愛,她也不可能完全不被妒恨之心所汙染,你就等著瞧吧,看看你的凱瑟琳是不是真的和我不一樣。」

  愛德華站在那裡,沉默地瞪著他。

  「如果你能的話,就去阻止啊,」格蘭迪笑道:「你不是偽裝成那女孩的表哥嗎?用這個身分去勾引她、奪走她的心啊,哈!你知道你根本做不到,因為就連你也會傷害她,凱瑟琳要是知道她有個流著魔鬼之血的生身父母,她會怎麼想?」

  這時,愛德華突然快步上前,抽出西裝底下的一把匕首,猛地往格蘭迪胸口刺進,格蘭迪悶哼一聲,便垂下了頭,倒在愛德華懷中。

  但過了一會兒,愛德華突然感覺到格蘭迪的身體正顫抖著,他立刻放開格蘭迪,只見格蘭迪正怪異地笑著,接著他仰起頭,將那把深深刺入胸膛的匕首拔了出來,扔在地毯上。

  「難道你真以為你能夠用這種方式殺掉我?」格蘭迪笑道:「這個身體根本就不是我的,而是屬於一個早已死去的人,對一個死人動刀有什麼意義呢?」

  愛德華撿起那把匕首,取出一條手帕拂拭。「我只是想試試,看來,若不毀掉面具的話根本就沒用。」

  「就算你毀掉面具,我也是不滅的,記得嗎?你必須毀掉古城的心臟才能徹底殺死我。」格蘭迪站起身來,撫平胸前的皺褶。「但我想,你並沒有足夠的能力走到古城裡去。」

  「都已經知道我父親曾在那裡頭吃過大虧了,呆子才會傻傻地跑進去送死。」愛德華將匕首收了起來,轉身往窗前走去。

  「不要想跟我作對,愛德華……萊斯特‧格蘭迪之子,就平靜地面對將降臨在你家族裡的一切吧,那是你們應得的。」

  「應不應得不是你說了算,親愛的莉茲。」愛德華說罷便躍下窗台,旋即消失在黑夜裡。

  愛德華走後,格蘭迪再次跌坐進搖椅中,仰頭靠在擺動的椅背上。

  他無法釋懷,愛德華竟和萊斯特如此之像,儘管在愛德華身上有更多特徵屬於另一個人,但他不能忘記愛德華望著他的那種眼神,和萊斯特簡直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以往萊斯特從來不會以嚴厲的眼神看著他,因為萊斯特不願傷害他,不願讓他知道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然而愛德華沒有這層顧慮,他的眼神裡是毫不保留的厭惡──也許還帶著幾分憐憫,沒有什麼比這更侮辱人的了,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因為他已不再是過去的他,他出賣靈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可以擺脫自己以往那副可悲的模樣,而且永遠不會死,他可以用這股力量對那些曾辜負他的人復仇,永遠不會遭受報應,因為就連地獄也拒他於門外。

  他不再是伊莉莎白‧古克,不再是那個柔弱且亟需人保護的莉茲,對現在的他而言,不論是任何事,他都可以憑自己一個人做到。

  但為什麼他仍然感到心痛?他緊抓著自己胸前的襯衫,愛德華在那裡戳刺的傷口並不會令他感到痛,然而有另一股痛楚隱隱從他體內傳來,而他永遠也逮不著那股痛楚從何而來,他無法修補它,也無法將它逐出體內,只能任其像千萬根針一樣刺痛著自己,直至它慢慢平復,而它永遠也不會真正痊癒。

  他再次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門外,往樓下走去,他不需要提燈,不論在多深的黑暗中他都能看清自己身在何處,他摸黑走進其中一間客房,讓自己身處在一個正受惡夢所苦之人的房裡。

  彼得‧亨佛瑞正在睡夢中低聲哀鳴,在宛若永遠醒不過來的夢魘中掙扎。

  格蘭迪立刻走到床邊,在他身旁坐下,輕輕搖醒他,將彼得從惡夢中解救出來,而彼得一睜開眼睛看到他,彷彿見到救星一般,立刻緊緊地擁住他,將臉埋進他懷中。

  「爵爺!天哪──有人在追殺我!請救救我!爵爺──」

  「沒事了,彼得,那只是夢,都過去了。」格蘭迪輕輕撫著彼得的髮絲,像在安撫一隻小動物。

  彼得仰頭看著他,眼中透著無助。「……那都是夢?真的嗎?」

  「真的,那只是夢,」格蘭迪柔聲說道:「別怕,我在這兒,我會保護你。」

  「爵爺……我還在做夢嗎?」彼得看來仍處於慌亂狀態。「如果這是現實,您又怎麼會在我房裡?這是……這是不可能的。」

  「那麼,就把我當成夢也無妨。」格蘭迪輕聲說道,並傾身靠近彼得,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爵爺……」彼得看著他,像是陷入了迷惘般。

  格蘭迪對他淡淡一笑,隨後打算起身離去,但彼得沒有放開他,反而將他拉近自己。「不要走,爵爺,既然這是我的夢,就留下來陪我。」

  「彼得,我不能……」

  「我要你,威廉,留在我身邊,留在我的夢裡……我求求你。」

  格蘭迪遲疑了一會兒,他不確定自己為何會來此,他只是想起萊斯特的事,想起那些曾令自己心碎的過往,覺得自己幾乎無法自持,亟需要一個出口好讓他逃開這一切,然後……

  然後他就到這裡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惶恐,這只是場遊戲,一場為了讓凱瑟琳跌入萬丈深淵的遊戲,但他是不是已讓自己陷得太深,以致於早已無法抽身?

  就為了眼前這個愚蠢的年輕人?

  他推開彼得,想要一走了之,但彼得的力氣遠比他大,彼得很快便將他按回床上,讓他像個女人般躺在自己身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格蘭迪心頭,他試圖掙扎,但彼得不讓他走,格蘭迪深知自己不可能扯喉求救,他想報復凱瑟琳,但不是現在這時候,他必須等到凱瑟琳真正成為彼得的人,等到一切早已無法挽回的時候……

  他順服地任彼得按著他,停止反抗。

  畢竟先開始引誘彼得的人是他,會走到這一步也是遲早的事,但恐懼仍然盤踞在他心頭,他從不曾讓彼得真正侵犯過他,以往那些事發生時,他總是以其他方式進行,在他認知中,他從沒想過彼得會膽敢像這樣對待自己。

  「威廉……我可以叫你威廉吧?」彼得悄聲說道:「我一直好想這麼叫您,這念頭在我心中已經好久了。」

  「彼得,你冷靜一點,」格蘭迪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我都知道這並不是夢,要是你這麼做,我恐怕……我不能保證會有什麼後果──你知道凱瑟琳她──」

  「別跟我提凱瑟琳,」彼得打斷他。「如果你真想讓我娶你的女兒,你又何必那樣誘惑我?難道你不是只將她當成讓我們之間可以更親近的工具嗎?我從沒想過像這樣對待她,但我卻無時無刻不在渴求著擁抱你。」

  「可是──」格蘭迪發現自己的聲音幾近破碎。「彼得,你明知道我們是……」

  彼得沒讓他說下去,而是以唇封住了他的口,將舌尖與唾沫送進格蘭迪的口中,不一會兒,格蘭迪就幾乎喪失了抵抗能力,像隻貓般任由他擺布。

  接著,彼得解開了他的上衣,吻著他的胸膛,在他胸前吸吮舔舐,格蘭迪幾乎呻吟起來,理智也離他遠去。

  彼得脫下自己的襯衫,也褪去格蘭迪身上僅剩的衣物,以沾著唾沫的手伸向格蘭迪的雙腿間,隨後將下身欺近格蘭迪的的臀部,在格蘭迪意識到自己該躲開之前,便與他結合,格蘭迪完全沒有能力反抗,只得承受彼得的侵犯,過程疼痛難堪,他必須耗盡全力才能抑制自己的哀鳴。

  過了像是有一世紀那麼久,一切總算結束,彼得疲憊地趴在格蘭迪胸前,而格蘭迪也因痛楚仍未遠離而無法將他推開,倆人在床上緊貼在一起,任汗水和體液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

  「威廉,我好愛你……我簡直不能忍受一刻沒有你……」彼得以像是破碎的哭聲說道:「我辦不到,我再也不能隱藏這一切了,我沒辦法娶凱瑟琳,只要想到我非得面對她不可,我就只想逃開,逃得遠遠的……」他略微起身,對格蘭迪說道:「威廉,我們離開這裡好嗎?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就我們兩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你瘋了嗎?」格蘭迪無力地抬起眼。「你現在說的難不成是私奔嗎?那是最不懂事的小兒女才會做的事,我已經在晝魘莊待一輩子了,我永遠也不可能到其他地方生活。」

  彼得抓住他的手。「但要是我繼續留在這裡,我就必須娶凱瑟琳,我必須和她同床共枕……難道你真能容忍這種事嗎?難道……你不是像我愛你一樣地愛我嗎?」

  「彼得,你聽我說,」格蘭迪試圖放軟語調。「我當然愛你,可是你若是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得聽話,要識大體,要是你現在自毀婚約,那我就再也不會和你見面了,若你想永遠和我在一起,你就只能成為我的女婿,在此之後我會將財產都給你,只要你什麼也別說,我們就可以一直過著很不錯的生活。」

  「可是……我不想欺騙凱瑟琳,」彼得緊皺眉頭。「我沒有把握能瞞著她一輩子,要是她知道的話……」

  「她知道的話又能怎麼樣?」格蘭迪露出冷笑。「即使她對你,或對我這個父親有所不滿,那她也只能獨自離開這個家,靠自己生活,但像她那種女孩一個人出去能做什麼呢?她沒有財產繼承權,也沒有男人能夠依靠,她更不可能將我們的事揭發出來,因為那沒有人會相信,說出來只是讓別人更瞧不起她而已,終其一生,她都只能仰賴你我才能生存,你又何必擔心她怎麼想?」

  彼得遲疑了一會。「但那樣會傷害到她。」

  「現在才來說這些不嫌太遲了嗎?難道你剛才對我那麼做的時候,就曾想過她的感受嗎?」

  彼得陷入沉默,格蘭迪知道他已幾乎被說服。

  「別再想那些了,」格蘭迪伸手撫摸彼得的臉。「對不起凱瑟琳,和永遠見不到我比起來,哪一件事在你心中的比重佔得比較多?這應該不用我指明吧?」

  彼得將手掌覆在格蘭迪的手背上。「我不能沒有你,威廉。」

  格蘭迪任他躺在自己懷中,不久彼得便沉沉睡去,直到天將亮之時,格蘭迪才悄悄回房。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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