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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特先生的煩惱】第九章‧亨利‧傑克爾的自白


  早晨,當維特先生正要告辭時,舒華德醫師表示他很擔心傑克爾博士的不告而別。

  「呃,他不是留了字條說他返家了嗎?這應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吧。」維特先生說道,他當然很清楚傑克爾博士──也就是海德是趁天還未亮前逃走的。

  「維特先生,因為你是博士的朋友,所以我就明白告訴你吧,實際上亨利來此並不是為了與我敘舊,而是──他本身有些精神上的困擾必須求助於我。」

  維特先生有些吃驚。「是這樣的嗎?」

  「是的,簡單說起來,他其實可以算是我的……呃、嗯──」

  「病患?」

  「沒錯,就是這樣。」舒華德醫師顯然因為不必親口說出這個詞而鬆了口氣。「他最近在──人際關係上……唔,遇到了一些麻煩……事實上他……」

  「他最近對女性不太有興趣,對吧?」

  「呃,是的,維特先生,你什麼都瞭解。」

  「我但願我能夠什麼都不必瞭解,舒華德醫師,你放心吧,我相信他或許找到他的解決之道了。」

  「但願如此──對了,你的身體沒有問題嗎?」

  「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維特先生,那麼,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舒華德醫師。」



  「豈有此理……維特!你這是在愚弄我嗎!」厄塔森律師怒斥道,並將手中的信件摔在桌上。

  「這是不是愚弄,你自己清楚,厄塔森,看看上面的字跡吧,那理應是你所熟悉的。」維特先生平靜地說道。

  「傑克爾的字跡我還不清楚嗎!但……這實在太……」厄塔森律師揉了揉額頭。「不,這麼瘋狂的事,我絕不相信。」

  這時維特先生突然看到信件中另夾著一張紙,於是便將它拿了起來。

  「等等……這是什麼?這裡還有一張文件……」

  厄塔森立刻將文件拿了去,隨後臉色大變。

  「這是遺囑!」

  「什麼?」維特先生也嚇了一跳,他根本不知道海德在信裡夾帶了這樣的東西。

  「這上面寫的遺產繼承人是我……這是怎麼回事?」厄塔森慌亂地叫道。

  「我根本不知──噢……天哪……我想我知道了,我知道海德──不──傑克爾他想要做什麼了!動作快!厄塔森!我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

  下一刻,馬車便往傑克爾博士的宅邸直直駛去,而維特先生與厄塔森律師都暗自祈禱他們的壞預感不會成真。



  海德靜靜地躺在實驗室的地上,手中並握著一個小瓶,瓶口早已被打開,散發著強烈的苦杏仁味,而瓶中剩餘的藥劑則被潑灑在地上。

  「天哪……我們來遲了嗎……」維特先生站在門邊,愣愣地說道。

  厄塔森沒有說話,他一個箭步上前,並跪在那一動也不動的軀體身旁。「……傑克爾?」

  沒有反應。

  「都是我……要是我早點將真相說出來的話……」維特先生萬分後悔地說道。

  「別說了,維特。」厄塔森的語調雖平靜,但維特先生看得見他眼眶中的淚水。

  「……厄塔森……」

  「我叫你不要說了沒聽到嗎!」

  維特先生一臉茫然。「我沒說話啊。」

  「那是誰──」

  「厄塔森……」

  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到厄塔森懷中的軀體上。

  「老天!你沒死!」維特先生叫道。

  「……我本來是想死的,」海德勉強撐起身來。「只是……正要喝下毒藥時不小心滑倒……唔……」

  「撞到頭了嗎?」厄塔森律師關切地問道。

  「我想應該腫了個包。」海德先生陰沉地說道。

  維特先生這時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感謝上帝,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不……我已經不能再變回傑克爾了,傑克爾永遠消失了……天哪……我該怎麼辦才好……」海德先生掩面痛哭。

  「傑……不,海德,」厄塔森說道。「如今傑克爾的財產全數屬於我,對吧?」

  海德絕望地看著他。「沒錯……因為傑克爾已經不存在這世上了,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上帝甚至不肯賜我一死……」

  「那麼,你願意讓我照顧你嗎?」

  海德先生與一旁的維特先生這時都頓時一愣。「什……厄塔森?你的意思是……」開口的是海德先生。

  「你可以做我的義子,海德,我仍然會為你保留這棟房子,你依然可以住在這兒──或者,你也可以搬過來與我一起住。」

  不知道為什麼,維特先生突然覺得氣氛變得不自在了起來,但他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

  「你真的願意為我這麼做……?」海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厄塔森點點頭。

  「難道你不生我的氣?」

  「那留待以後再說,現在你需要把頭上的傷治好,別再作傻事,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當海德在房裡沉沉睡去時,維特先生這才開口問道:「厄塔森,這麼做真的好嗎?」

  「你是指?」

  「別說你忘了,我還記得你對海德的作為有多麼憤怒。」

  「現在情況不同,那時我並不知道海德就是傑克爾,傑克爾是我的朋友,幫助一位朋友是理所當然的。」

  「厄塔森,」維特先生壓低聲音說道。「你該清楚,海德他對你心懷不軌。」

  厄塔森先是怔了一下,接著又恢復原有的鎮定。「我知道。」

  「那麼,你難道不擔心──」

  厄塔森律師揚起手,中斷了維特先生的話。「相信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他拿出一只懷錶,並將它交給維特先生。

  「你這是……?」

  「打開它看看吧,這裡頭藏著我這多年來一直埋藏的秘密,你看了便會明白的。」

  維特先生將懷錶打開,看見裡頭藏著一小束頭髮。「這……」

  「那是傑克爾的頭髮,」厄塔森律師語重心長的說道。「很久以前,我趁他喝醉時剪下來的。」

  「但你為什麼要──」突然間,維特先生住了口,因為他明白了。「天啊……不會吧?厄塔森,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對傑克爾……」

  「我恐怕是的,」他將懷錶拿了回去,並安好地收回口袋。「先前我對海德的憤怒,其實主要是因為我懷疑他可能會對傑克爾做一樣的事,但如今真相大白,我不需要再擔心這件事了,事實上,這或許是最好的發展。」

  「但你不是說過──你說過那令你反感不是嗎?」

  「被厭惡的人那麼做固然是反感的,但現在我了解到,我必須去學著接受海德,因為他同時也是傑克爾的另一面,而喜愛一個人就必須包容他最不堪的那一面,我認為我的決定並沒有錯。」

  「厄塔森,我、呃……我必須說我很驚訝。」

  「沒關係,畢竟從來沒有人看出來,你會驚訝是很正常的。」



  事情就這麼圓滿解決了,順利到維特先生想破口大罵的地步──儘管這是一個沒有人因此損失的結局,但無庸置疑地,維特先生深覺自己的智慧受到了侮辱,他暗自下定決心,今後他不會再插手任何有關傑克爾(如今是海德)與厄塔森的事,他甚至考慮是否要就此與那兩人斷交。

  但維特先生不是個會因憤怒而貿下決定的人,所以這個念頭也不過只在他腦中停留了幾秒,但不悅的感覺仍揮之不去,於是維特先生開始思考他接下來該做什麼才能將這股惱人的情緒徹底宣洩。

  他站在街角,發現沒有任何方法能夠排除這股不悅,因為他無法對任何人說出這件事(他答應過厄塔森將此事保密),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與傑克爾的鬼實驗有任何牽涉──因為這極可能會直接損害到他的名譽。

  他知道自己的不悅不只是因為他感到被愚弄,其中也有很大一部份是:傑克爾的事解決了,而他並沒有。

  「維特先生。」

  他抬起頭,看見有輛馬車在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而一個他最不想在此刻看見的人走了下來。

  「真巧,在這兒遇到你。」基度山伯爵笑道。

  維特先生對他和善的態度感到有些驚訝。「是的,我也這麼想,呃……上次的決鬥……」

  伯爵揚了揚手。「噯,讓我們將此事忘掉吧,那時我並不知道你有病在身,對一個病人提出決鬥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事,不是嗎?」他笑了笑。「不過,更令我慚愧的是,儘管局勢對我有利,我還是敗了,看來我還需要多加磨練。」

  「那只是運氣罷了,伯爵,我記得那時你有點心不在焉。」

  「呵,輸了就是輸了,你不需要為自己的得勝如此謙虛,對了,說到病人,我正要去探望病中的威斯騰納小姐,可不能再耽誤了。」伯爵說罷準備告辭。

  「威斯騰納……你是說露西‧威斯騰納小姐?」維特先生叫住他。「她病了!什麼時候的事?」

  伯爵搖搖頭。「似乎是最近幾週的事而已,聽說病得不輕,可憐的女孩,她最近就要結婚了,卻染上怪病。」

  「伯爵,可以讓我跟你一道去嗎?」維特先生問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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