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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石】第三章‧夏綠蒂夫人


  第二天,哈斯特便前去尋找夏綠蒂夫人的居所,但不幸的是,他對附近的街道並不熟悉,正當他一面走著,一面確認著附近的地址時,一個不小心,便撞上了一個從街角走來的行人,他的手滑了一下,原本握著的那張寫有地址的紙條便落了下去,他還沒來得及將那張紙撿回來,一隻大手便機靈地撈住了它,哈斯特抬起頭來,這才發現眼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蓄鬍男子,一雙冷靜的雙眼正平視著他剛剛拾起的那張紙。

  「抱歉,這是你的東西吧。」蓄鬍男子說,並立刻將紙條還給他。

  哈斯特接過紙條,說:「謝謝,是我先撞上你的,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

  「嗯,說得也是。」蓄鬍男子突然坦然地接受了這說法,而且似乎沒打算走開,反倒站定不動,並以一種相當缺乏抑揚頓挫的口吻說道:「請問,你打算去貝克街嗎?」

  哈斯特望著他,一雙綠眼在瞬間像是陷入了茫然。「嗯……是的。」他說。

  「不好意思,因為我剛好看到那張紙上寫的地址,」蓄鬍男子說道,語調毫不客氣:「而且,你走路不看路,所以我想你應該是迷路了,我要去的方向正好順路,若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過去。」

  哈斯特頓時面有難色,他低著頭,考慮了一兩秒後,便又抬起頭來,向對方說道:「如果,不麻煩你的話……」

  「沒什麼好麻煩的,」蓄鬍男子說道。「畢竟,這也算是我的工作。」

  哈斯特望著他,一臉迷惑。



  與那位陌生的蓄鬍男子道別後,他望了望手中的紙條,再次確認地址無誤後,便步上階梯,往面前的那扇大門敲了敲。

  不久,一位看來相當和藹的老婦前來應門,哈斯特便直接了當地問:「請問是夏綠蒂夫人嗎?」

  老婦聞言一笑。「不,我並不是夏綠蒂夫人,但她是住在這兒沒錯,你有事要委託她是嗎?」

  哈斯特愣了一愣,像是沒有料到會聽到這般回答。「嗯……是的。」他說。

  「那麼先生你請進吧,我是這兒的房東,叫我哈德森太太就行了,夫人她就住在樓上。」她一面說,一面親切地領著他進屋,似乎早已習於像這樣接待客人了。

  這時,一個身形瘦小、面容陰沉的男人急急地從樓上走下來,口中還忿忿不平地低聲罵道:「嘖,真是囂張的女人,跟那傢伙簡直一模一樣,真搞不懂那位老好人醫生怎會娶這種女人。」當他經過哈斯特身旁時,只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隨後便從大門出去了。

  「那位是蘇格蘭警場的雷斯垂德先生,在前任房客還住在這兒時,他就時常在此出入了。」哈德森太太說道,彷彿是為了替來客解惑──儘管哈斯特一句話也沒問。

  「前任房客?」哈斯特問道,這句話似乎只是基於禮貌性的回應,但哈德森太太卻一點兒也沒有察覺。

  「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她說,語帶感嘆。「就是住在這兒的前任房客,不過,幾年前他已經過世了。」

  「這樣啊……」哈斯特說。

  他走上樓去,敲了敲那扇緊閉的門扉,直到裡頭傳來回應才開門進去。

  映入眼廉的,是一間佈置地頗為舒適的起居室,壁爐的火劈劈啪啪地燒著,一位女士站在窗前,她烏黑的秀髮往後梳成一個得體的髮髻,儘管穿著打扮頗為樸素,模樣也有些蒼白瘦削,但卻看得出她的五官十分標緻,若稍加打扮肯定是個美人。

  此外,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著一位鬍子修得相當整齊的紳士,當哈斯特看見他時,不禁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他是我先生──如果你對此感到好奇的話。」一個甜美卻語調略冷的聲音響起,哈斯特抬起頭來,這才發現那聲音來自站在窗邊的女士。「真不好意思,若你先發封電報或是信件的話,我就會先派人過去接你的,找路花了不少時間吧。」

  聽到這話,哈斯特先是一愣,接著才試探性地開口:「你就是夏綠蒂夫人吧?」

  「大家都這麼叫我,」黑髮女士說道,並走了過來,倚在蓄鬍男子所坐的椅子扶手上,「那麼,你此趟前來肯定有什麼要事吧?請坐,不用介意我先生,儘管說吧。」

  哈斯特挑了張離蓄鬍男子最遠的椅子坐下,說:「是這樣的,我的名字是萊恩‧哈斯特,我有樣很重要的東西遺失了,歐洛克先生說,你可以幫我這個忙──」

  「慢著,」夏綠蒂夫人突然出言打斷:「你說──歐洛克先生,是那位在倫敦執業的格拉夫‧歐洛克醫師?」

  「呃,是的……怎麼了嗎?」

  有那麼一刻,夫人的臉似乎沉了下來,但那神情一閃即逝。「沒什麼,只是想確認一下,抱歉,突然打斷你,繼續說吧,那樣遺失的東西是什麼呢?」

  哈斯特略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那張清秀的臉龐上除了客氣的微笑外,就沒有其他訊息了,他只得繼續道:「是一顆名叫『月光石』的寶石,那是我們家族的傳家之寶,它有著像月光一般的光芒,但中心處卻像月暈一般朦朧,但在很多年前,它就遺失了……」他垂下頭去,遺憾爬上他俊俏的臉龐。「如今我已有足夠的能力擁有它,因此我希望能讓它重回我們家族,這也是為了完成亡父的心願。」

  「哈斯特先生,恕我直言,你不是在英國土生土長的吧?」

  「是的,在我父親過世前,我一直待在印度。」

  「想必你是最近才來到倫敦的。」

  哈斯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正是如此,我是搭上個月十九號的渡輪來的,對這兒的街道仍相當不熟悉,有時還真擔心會找不著回旅館的路哪……唔,對了,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剛剛在外頭迷路的事?莫非你會讀心術?」

  「只是一點兒簡單的推理,跟讀心術壓根兒扯不上關聯,」夫人搖頭笑道。「剛才我一直站在窗邊,正好見到你在樓下與一位當地人道別,你還確認了一下手中的紙條才上前叩門──由此我確定那紙條上頭寫的應該是這兒的地址,而且,從你和那位先生之間的互動看來,你與他應該並不熟識,因此他很可能只是一位熱心帶路的老好人,這就很容易推論出你先前勢必同他問過路,而一個人要是無助到非向人問路不可,那他肯定是已經在街上亂轉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也因此,我才會知道你肯定是在路上折騰了一頓才來到這兒。」

  哈斯特不禁露出欽佩的神情。「原來如此……看來我確實是找對人了。」

  「哪兒的話,」夫人雖這麼說,但唇邊仍浮出一抹略顯得意的微笑。「那麼,關於你所說的月光石,我也算是有些耳聞……親愛的,可否幫我從那邊的架上拿那份資料?……嗯,對,就是那本,謝謝你。」

  她纖細的手翻開了那本厚重的紀錄。「嗯……找到了,薩維奇子爵夫人……果然沒錯。」

  哈斯特略顯不安地望著她。

  「這很簡單,」夫人將資料闔起,說:「就我所知,下個月子爵夫人打算辦一場慈善性質的珠寶拍賣會,而月光石正是拍賣物品之一,也就是說,只要你能在那場拍賣會上將它標下,那麼那顆寶石就是你的了。」

  「但──我才剛來到倫敦,對社交圈仍不熟悉──」

  「這個你大可放心,」夫人揚起手,這個動作使她顯得有些男性化。「我會安排你參加那場拍賣會,以我──和我先生的人脈來說,這還不成問題。」

  哈斯特這才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原來如此……那麼,就拜託你了,夫人。」

  「沒問題,這個月底以前我就會給你好消息,萊恩‧哈斯特先生,我該怎麼聯絡你呢?」

  哈斯特給了她一個地址。

  「我明白了,那麼,請回家放心靜候吧。」夫人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並伸出一手,像是要向對方握手的樣子。

  哈斯特對此舉先是一愣,接著又像是認為不該對女士失禮的樣子,立刻將手伸了過去,輕輕地與對方握了一下。

  「萬事拜託了。」

  他出去後,夫人便完全變了個表情,露出頗為嚴肅的神色,她轉過身來,走到窗邊,目送著那個金髮年輕人離去。

  「華生,」她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對這個叫哈斯特的年輕人怎麼看?」

  這時,正站在壁爐旁以火鉗撥弄著爐火的蓄鬍男人轉過臉來,說:「他看起來出身不錯,修養也很好,似乎是個很可靠的年輕人,我認為他的態度相當真誠,所說的話也不像有假。」

  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的老好華生啊,過了那麼多年,你對人性所抱持的觀感仍是如此地充滿希望,有時我真情願能擁有你的一半樂觀,可惜我做不到。」她倚在窗台邊,雙手交抱,一雙灰色的眼珠像是能直透人心似地望著她的丈夫。「在我看來,剛剛從這兒走出去的那個男人根本是個滿口謊言的傢伙。」

  名喚華生的男人一臉驚訝地直起身來。「什麼?」

  「雖不清楚他有什麼目的……」夫人說道,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抿在唇上,像是在沉思。「不過他非常想得到那枚月光石倒是可以肯定的,我想,即使我拒絕他的委託,他還是會想辦法得到那寶石,所以我只好先順水推舟,所幸今天的早報才登過薩維奇子爵夫人要在下個月舉行拍賣會的事,我便直接了當地告訴他,試試他的反應,結果顯見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如果他是從旅館直接過來的,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月光石就在薩維奇家的事呢?從他給的地址看來,是一間相當高級,有不少社交名流出入的旅館,那兒不可能沒人談論這件事的。」

  「這麼說,他給的是假地址了?其實他壓根兒不住在那兒?」

  夫人輕輕搖頭。「不,這點還不能確定,畢竟他是真的想要那枚寶石,給我假地址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他也許有人在那兒接應,確保一有人聯絡就通知他,又也許,他之所以沒看到今天的早報只是因為──昨晚他並沒有回旅館,而是在別的地方。

  「別的地方?」

  「華生,你剛剛也聽到他給的那個地址了,那地方距此有一段不短的路途,不過也沒長到需要搭火車的地步,從那兒來此最好的方法是搭車過來,但我剛剛卻是看見他徒步走來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也許他先前剛好有事到這附近一趟?」

  夫人又搖搖頭。「這說不過去,若他對這附近的路不熟悉,他不會冒著迷路的可能同時到這附近辦兩件以上的事,更何況,若他真在這附近有事得辦,或是見上什麼人,沒有道理會不先把路問清楚就貿然跑來。」

  「這倒也是……」華生陷入了沉思。「不過,你又怎麼知道他剛剛所述全是謊言呢?說不定他只是昨夜投宿在哪個友人的家裡,又忘了讀早報也說不定呀。」

  「從他提到歐洛克這個名字開始,我就認為他有問題了,他若夠機靈的話,就實在不該提及這個人,此外,他的口音也是引我懷疑的地方。」

  「歐洛克……你不是才說他是位在倫敦執業的醫師嗎?」

  「他是位醫師沒錯,但他並未在倫敦正式執業,事實上,他來到倫敦才不過一個多月,先前他一直都待在外西凡尼亞,目前在英國只是擔任少數幾戶熟識人家的家庭醫師而已。」

  「這麼說……」

  「沒錯,哈斯特只是順著我的話走,他並不清楚歐洛克的職務範圍,頂多知道他是位醫師而已,所以才敢立刻同意我的話,但他並不知道我的問句中有陷阱;此外,他說他先前一直都待在印度,但仔細留意就會聽出他的口音並不對盤,他像是一位走遍各國,各種舉止習慣也都模仿地唯妙唯肖的演員,儘管他的偽裝十分精湛,但還不足以到達騙得了所有人的程度,哼,他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這樣看來,他是想利用你的協助來得到那枚寶石了?真是個大膽的惡徒啊。」

  「不,是不是惡徒或許還很難說……」

  「咦?」

  夫人露出沉思的神色,過了一會兒才說:「無論如何,看來有個人我是非得想法子聯絡上的了。」

  「誰?」

  「格拉夫‧歐洛克,」她冷冷地說道。「居然敢將這個爛攤子扔給我,他膽子還真大。」



  「長官,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一張看上去相當年輕的臉從辦公室門後探出來,朝門外那個正要進來的蓄鬍男人問道。

  「有個迷路的傢伙在貝克街附近閒晃,繞了點路,所以耽擱了。」蓄鬍男人皺起眉頭,說:「對了,霍金斯,我不是說過別隨便闖進我辦公室嗎?」

  「有什麼辦法?」年輕人往後一縮,活像隻窩在坑裡的兔子。「雷斯垂德警官剛剛才打貝克街那兒回來,正發著脾氣哪,我可不想被波及,就躲你這兒避一避了。」

  「嘖,又是雷斯垂德那傢伙?早叫他別去找那些勞什子偵探找罪受了──慢著,古雷葛森不在嗎?」

  「在的話我還用得著躲嗎?」名為霍金斯的年輕人沒好氣地說道。

  「傷腦筋,我可懶得去鎮住他,」蓄鬍男人雖這麼說,臉上卻不見半分困擾的神色,他一把將門推開,並越過霍金斯身旁,走進辦公室裡。「那,古雷葛森他人到底上哪兒去了?」

  「嗯,好像是到蘭貝斯那一帶去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蘭貝斯?他去那兒做什麼?難不成蘭貝斯那件案子還沒結嗎?」蓄鬍男人一臉不悅地坐進椅子裡。

  霍金斯靠在門邊,一臉委屈地說道:「這個嘛……你也知道那位法官就住在蘭貝斯那一帶……所以偵查起來難免就有點──」

  「你說什麼?什麼法官?」

  「呃,正確地說,是一位已退休的法官。」

  蓄鬍男人警戒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說,貝索‧葛蘭?」

  霍金斯遺憾地搖了搖頭。「若是單只有那位法官先生的話,那也還不怎麼麻煩,麻煩的是他弟弟魯伯‧葛蘭哪。」

  「魯伯‧葛蘭?怎麼又扯出他來了?他做了什麼?」

  「唔,我聽說魯伯先生最近當起了掛牌營業的偵探。」

  「嘖,那傢伙沒事兒跟人湊什麼熱鬧,偵探的話,光貝克街的那一個就已經夠煩人了。」

  「我也這麼想哪,」霍金斯同意道,「長官,你不認為這些業餘偵探越來越囂張了嗎?辦案有咱們警場的人來辦就行了,這些玩票性質的人懂些什麼?」

  「話倒也不能這麼說,」蓄鬍男人說道,「有時候,業餘也可能扳倒專業,我以前也曾像你一樣這麼想,結果卻讓一個罪犯從此永久地逃離法網,如今我想將他緝捕歸案,也已經是不可能了。」

  聽到這話,霍金斯略顯好奇地眨了眨眼,正當他似乎想再度開口時,辦公室的門便被粗魯地一把推開,一個瘦小的男人探了進來,說道:

  「喂,麥肯金,你的人借我一下。」

  蓄鬍男人望向他,說:「是你啊,雷斯垂德,好啊,我無所謂,不過要記得還就是了。」

  「欸……等等──長官!你怎麼可以這樣──」

  「少囉唆,快給我過來!」雷斯垂德一把將霍金斯拉了出去。

  名為麥肯金的蓄鬍男人平靜地望了一眼那扇關上的門,接著低頭繼續他的工作。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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