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班納萊正在作夢。
夢中,他又回到了那片翠綠的原野,花朵在他腳下綻放,溫暖的陽光灑滿大地,蟲鳥鳴聲一如他記憶中嘈雜,他站在草地上,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很確定自己已許久不曾再回到這夢境裡了。
他往前走去,感覺到胸中有某種東西正在蠢動,那東西慫恿著他往前走,尋找某件他並不很清楚會是什麼的事物,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盤踞在他胸口的不祥之物就像是一團黑色的團塊,而且是很久以前就有人留在他體內的──像是渣滓一樣的東西。
他不自覺地加快腳步,並張口想呼喊某個名字,但當他的聲音幾乎擠出喉嚨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確定那名字會是什麼。
當這念頭閃過他腦海時,他有那麼一刻陷入了遲疑,但他並未猶豫太久,他幾乎跑了起來,在寬廣全無遮蔽的原野上尋找著。
「奈──奧茲曼!」他扯喉叫道:「奧茲曼!你在這裡嗎?你在的話就回答我!奧茲曼!」
這名字令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在他的記憶裡,他很確定他並不認識一個叫奧茲曼的人,但當他繼續走下去,胸口那股蠢動的感覺又令他極度確定,他絕對曾見過這個人,而且這個人還取走了某種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
他沒有意識到淚水滾出了他的眼眶,直到他感覺到臉上有股熱癢,伸手一抓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胸中的騷動像一頭怪物般啃咬著他的心臟,他痛苦地幾乎跪了下去,草枝刷過他的身軀,露水像冰一般凍進他的皮膚,他緊抱著自己的胳臂,大口喘著氣。
有某種東西正在呼喚他,呼喚他體內黑色的那部份,就像是在呼喚失落的另一半。
他咬緊牙根,繼續往前走,直到那座茂密的森林橫亙在他眼前。
起先,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走了那麼遠,直到眼前開始出現一株又一株的樹幹後,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那座他從未到達的森林中,而他這才注意到,這不是他應該來的地方。
他望著越加幽暗的林中深處,並不確定是不是要再往前走下去。
他有種預感,也許再走下去就無法回頭了。
胸中的黑色團塊壓迫著他,催促他加緊腳步。
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原野,不知何時,那片原野已籠罩在一片原本沒有的白霧中,變得像隨意塗抹的畫般模糊。
他深吸一口氣,往森林深處走去。
森林裡並不如從外頭看來那樣美麗,反而極度幽暗、寒冷,在這裡陽光幾乎照不進來,他伸手摸索著一株又一株的樹幹,在能見度有限的密林中緩慢前進,不久,他聽見了森林某處傳來了微弱的嘆息,像是有人正待在不遠處,於是他更加篤定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嘆息聲持續著,當他走得越近,就越覺得那並不像人的聲音,反倒像是某種野獸的低吟。
他應該感到害怕,但他沒有。
還沒有。
很快地,在微弱光源的照射下,他看見有個東西正蜷縮在一棵大樹下,倚在樹根和岩石後方,大小看起來像個人,但他其實也說不準那到底是不是個人,他小心翼翼地趨近,在安全距離外輕聲喚道:
「誰在那裡?」
那東西動了一下,接著又藏進了陰影中。
「……奧茲曼?是你嗎?」他對那東西喚道,儘管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問。
他爬上鄰近的岩石,現在他就在那東西的正上方。
「奧茲曼?如果你是奧茲曼的話……就回答我,好嗎?」
他看見一顆淡藍色的眼睛在岩石的縫隙中眨了一下,但他很確定那地方不是那生物的頭部。
「維多……班納萊……是你嗎?」岩石底下傳來了某種細小粗嘎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上千隻蟲子從耳膜上爬過。
「沒錯,是我,」他四肢撐在岩石上,低頭朝那東西回道。「你是奧茲曼嗎?是你在呼喚我對不對?」
那東西發出了一陣低沉的沙沙聲,像是在笑。「……原來,這裡是你的夢,我又回到老朋友身邊了……是吧?」
「奧茲曼,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班納萊盯著岩石下的那團黑色物體,感覺到某種被刻意忘卻的記憶又沖進他腦海。「那時候……你從我這裡拿了東西,就是為了要變成現在這樣嗎?這就是你原來的模樣?」
「我怎麼可能……會是這種醜陋的模樣……」
「那你現在又是怎麼回事?」班納萊問,「你看起來比那時我在書房裡見到你的樣子還糟,你吃掉的那些人類呢?你引以為傲的力量上哪兒去了?」
「……哈……斯特……」
「什麼?」
「……哈斯特那傢伙……把一切都拿走了……」
「……哈斯特?你見到他了嗎?他對你做了什麼?」
「……不重要……那都不重要了……班納萊,過來我這裡……」
一道黑色的觸鬚從岩石底部捲了上來,纏上班納萊的手臂,班納萊沒有抗拒,只是望著那觸鬚,並伸手輕輕撫摸著它。
「你想要我做什麼?」他問。
「我……還有一部份在你體內……對吧?我們現在是生命共同體了,只要你把身體給我……我──我們就能回去……回到現實世界,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對我們的仇人……害我們變成這樣的人……報仇了……」
班納萊低眼看著岩石下方的陰影,而那裡頭似乎有上千隻淡藍色的眼睛在企盼著他。
「那是你的仇人,不是我的,」他回答道。「更何況,我把身體給你,那我呢?你也打算像吃掉以前那些人類一樣,把我吃掉嗎?」
「我們可以共用一個身體,我保證……我不會對你的意志作任何事,我什麼都聽你的。」
班納萊淡淡地笑了。「我不相信你,奧茲曼。」
「我說的是真的──班納萊,你一定要相信我……」
班納萊輕輕按著胸口,感覺到裡頭有某種東西正在嗤笑──某種黑色的、極不誠實的東西。「就像你說的,奧茲曼,我體內有一部份的你,也正因如此,所以我很清楚你說的是假話,你只是想利用我,就像你以前利用我取得死靈之書那樣。」
「維多‧班納萊!難道你不想報仇嗎?這一切全都是哈斯特搞的鬼──都是他,你妹妹才會變成行屍走肉,都是他,才會害我──我們──」
班納萊輕輕搖頭。「不對,我妹妹的死,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是我太過愚昧,才會妄想用邪術讓她活下去,這一切本來就不該發生的,我不該把哈斯特召喚到地球上,更不該受到你的蠱惑,將那本死靈之書交給你。」他深吸一口氣,並望向陰影深處的上千隻眼睛。「我並不想報仇,因為這全都是我自己愚蠢才造成的,已經夠了吧,奧茲曼,你害了那麼多人,事到如今也該放手了。」
「不可以──你怎能這麼說!你不該這麼想的──維多‧班納萊!」
突然間,上千隻黑色觸鬚從岩石底部倏地伸出,緊抓住上頭的班納萊,要將他扯下來,班納萊立刻起身想掙脫開來,但卻重心不穩,摔了下去。
他跌進一團柔軟且蠕動著的黑色物體中,無數觸足朝他伸來,扯住他的衣服和頭髮,他被面朝下壓進一團濃黑的稠狀液體中,並感覺到身體下方有一張大口正打算將他吞噬進去。
「乖乖把身體交給我──班納萊!」
那如同千萬隻蟲子爬過的聲音正充斥在他的周圍,他很清楚,現在他已在無貌之神的掌控之中了。
「不!我絕不准你利用我的身體再去作壞事!」他在黑色的濃汁中尖叫著,張口猛然喝進了一大口他並不願意去想會是什麼的東西。「要我把身體交給你,我寧願現在就──」
他拼命伸長了手,將指甲掐進發熱的胸口──感覺到那團黑色物體在胸中蠢蠢欲動。
──我寧願把這個身體給毀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指插進自己的胸中,瞬間,上千隻黑色觸足從他的胸口穿破皮膚湧了出來,他瘋狂尖叫著,黑血從他胸口的傷口噴了出來,而那道挖破的傷口就像是產道般不斷擴張著。
「不!住手!不!」奧茲曼的聲音尖叫著,儘管那在幾乎要失去意識的班納萊耳中聽來,只像是蟲子爬動的聲音。
某種東西遠離了他,班納萊感覺到自己滑進了一片草地上,渾身濕黏,而痛楚仍在持續。
他原以為在夢中是不會感覺到痛的,但那並非事實。
他不斷地呻吟著,但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呻吟,奧茲曼的觸足抓住了他,試圖填滿他胸口那道不斷湧出黑血與觸足的傷口,但並未成功。
他看見上千隻淡藍色眼睛正悲悽地望著他,但那並非是為了他的死,而是為了它們注定無法再回到現實世界的主人。
「我不會讓你死,班納萊,我絕不會讓你死在這裡。」
那團巨大的黑色物體欺近班納萊的身軀,班納萊這才意識到,他原先怎麼會以為那東西跟個人差不多大,那根本就是一團龐然大物,只怕放在他家客廳都嫌塞不下。
上千隻觸足按在他胸前,企圖填補那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班納萊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真奇怪,他明明痛得快死了,而且正躺在一片溫熱的血泊中,但他卻感到好冷,冷得讓他覺得就這麼睡去或許會很舒服也說不定。
可是,他不想在奧茲曼面前睡著。
好不容易才見到他,他實在不願意就這麼閉上眼睛,讓他從自己面前再度消失。
他好想念奧茲曼,即使他的記憶一度被偷走,一度讓他徹底忘了奧茲曼這個人,但如今再次見面──儘管對方的外表已不是他熟悉的奧茲曼──他卻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地想見他。
他伸出手,輕輕摟住那團壓在他身上的黑色生物。
一起走吧,奧茲曼,我們一起去那座森林吧,那座……黑色的森林。
無數藤蔓與樹根從草地上爬來,像隻溫柔的手般抓住了那團黑色化身。
「班納萊──慢著!你想──」
無貌之神想要掙脫,卻發現班納萊的手正緊緊地抓著他,指甲掐進了他的肉裡,就像一雙銳利的爪子。
「你記得……你說過的吧?」班納萊說,聲音氣若游絲:「你說過……會實現我的願望……」
「不是現在,班納萊……時候還未到,我答應過你,但──」
班納萊微弱地笑了。「你騙我的吧?你根本……不打算遵守諾言。」
「班納萊……」
黑色的淚水從班納萊眼角滑落,隱沒在他身下黑色的草地上。
「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想愛人,但卻……無人能愛,你記得……記得我當初跟你說了什麼嗎?」
上千隻淡藍色的眼睛只是靜靜注視著他,沒有回答。
「我愛你,奧茲曼……就算……你對我好都是假的,就算我明知道……你只是利用我……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愚蠢……我早知道你是不聰明,沒想到你竟然愚蠢至此……你知道在幻夢境中死去會怎麼樣嗎?你在現實中的肉體也一樣會死,算了……反正我還可以去尋找下一個造夢者,你想死就自個兒去好了!」
黑色造物試圖將班納萊的手甩開,但卻發現那雙手已經掐進了他體內,並開始生根固著。
「放開我──快放手!班納萊!」
班納萊緊抱著他,將臉埋進那團黑色的污泥裡。
你說得沒錯,奧茲曼,我們已經是生命共同體了……我體內有你的一部份,而你體內……也有一部份的我……
「住手!班納萊!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快放開我!」無貌之神幾乎尖叫了起來,無數的觸足瘋狂舞動。
你呼喚著我……而我……也呼喚著你……
「班納萊──」
無貌之神最後一次張著那無數的淡藍眼睛瞪視著天空,但天空卻被黑色的密林所遮蔽,變得像他自身的存在一般黑暗。
而很快地,他便會被拖進比黑暗還要更加黑暗的地方。
他知道他必須逃走,必須尋找前往其他夢境的通道,只要跟隨食屍鬼的笑聲,他就能離開這裡。
但所有的通道都早已被夢境之主所切斷。
他在尖叫聲中醒來,發現天空一片蔚藍,而身下是被陽光溫暖著的草地。
某人的手輕輕拂過他額間,撥開他凌亂的髮絲。
「奧茲曼,睡得還好嗎?」
他抬起頭,看見班納萊正俯視著他,面帶微笑。
「我……」他連忙起身,低頭仔細檢視著自己,他的手是人類的手,而且身上還穿著西裝,他摸摸自己的臉和頭髮,發現自己已完全變回奧茲曼這個人。「這……怎麼會?我應該……我現在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是──」
他轉頭望向坐在身旁的班納萊,只見他胸口的傷已不復見,且模樣看來似乎還更年輕了一些。
「我在你的夢裡……對吧?」他問班納萊。
「對,你現在看起來就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猛然抓住班納萊的肩膀,叫道:「我要怎樣才能回去?快讓我離開這裡!」
「沒有用的,」班納萊注視著他。「已經沒有路可以通往外面了,我們現在在同一個身體裡,再也分不開了。」
「不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你的意志應該會被我吞噬才對!怎麼可能──」
他愣了愣,並鬆開手。
「是你……你吞噬了我?」他瞪視著班納萊。「我正在你的體內……是這樣嗎?」
班納萊靜靜望著他。
奧茲曼頹然扶額。「這怎麼……怎麼可能?你只是人類……我是……我從地球誕生以來就一直存在了!我怎麼可能會被人類吞噬!就算你是造夢者──那也不可能……」
「奧茲曼,別再去想外面的事了……好嗎?」班納萊伸手撫上他的臉,讓他面對自己。「我們可以一直在這裡作夢……一直活下去,這樣有什麼不好?」
「一點也不好!」他揮開班納萊的手,站起身來。「我原本……原本還有很多事得做──我還沒去找哈斯特那傢伙算帳!都是他把我害得這麼慘!我怎麼能留在這裡!我──我可是無貌之神!我是支配這星球的造物!憑什麼我得──」
「奧茲曼,你冷靜點,」班納萊也跟著起身,並抓住他的手。「你真的確定你是無貌之神嗎?你確定──你還是奈亞魯法特嗎?」
奧茲曼怔怔然望著他。「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當然……」
然後他看見了那雙淡藍色的眼睛。
他不記得班納萊的眼睛曾是藍色,但他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我不再是……」他盯著班納萊,喃喃說道:「不再是舊日支配者了嗎……?我的力量……難道已經消失了嗎?」
「沒有,那沒有消失,」班納萊輕輕摟住他,像抱著一個孩子般。「記得嗎?你把一部份留在我這裡,沒有我,你就無法完整,同樣的,沒有你,我也只是個普通人。」
「你將我的力量……」奧茲曼靠在他肩上,愣愣地望著周遭的景致。「全留在夢境裡嗎?就為了……困住我?」
「我說過,我想和你在一起。」班納萊悄聲說道。
「──可是……你明知道我並不愛你!我──」奧茲曼推開他。「──我根本沒有你們人類的那種情感!為什麼你不放過我!你大可以……去找別人──或是──」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班納萊按著奧茲曼的肩膀,定定地望著他。「是你找上我的,奧茲曼,我的世界裡除了你之外,就再也沒有人闖進來了,你還是不懂嗎?」
「你的意思是……」奧茲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我當初找錯利用對象了,是這樣嗎?」
「可以這麼說。」
奧茲曼低聲笑了起來,並推開班納萊的手,往身後那片無邊無際的原野走去。
「你去哪兒?」班納萊問。
「去哪兒不都一樣嗎?」奧茲曼轉過頭來,臉上是近乎絕望的笑容。「我已經在你的掌心裡,再也逃不開你身邊了。」
班納萊望著他,沒有回應。
「……我真不懂,像你這種擁有這麼強大能力的造夢者,為什麼不去做些更能影響這世界的事?反而執著於將我關在這裡──你到底在想什麼?不管你將我囚禁得再久,我都不會像人類一樣愛上你的。」
「你真的那麼想嗎,奧茲曼?」
班納萊走向他,執起他的手。
「……再怎麼說,我都是──曾是主宰一切的無貌之神,」奧茲曼盯著他的臉。「你以為你這個才剛轉化成另一種存在的人類能做什麼?」
「你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夢,而你的一切都在我體內,」班納萊柔聲説道。「你真的以為你永遠不會被我的意志所影響?」
「那當然──我──」
奧茲曼話還沒說完,就冷不防被班納萊摟住,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班納萊便吻了他,他急著想將班納萊推開,但這一吻幾乎奪走了他所有的氣力,也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你做什麼──班納萊!我──」
他一個重心不穩,便被班納萊狠狠推進身後那片草地,他整個人埋進濃密的草叢中,而班納萊正按著他。
「就算你這麼做也沒用的!」他慌亂叫道,並拼命想掙脫,但在這個夢裡,他無法抵抗造夢者的力量。「你得到我又如何?我還是不會愛上你!永遠也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愛上任何人,」班納萊說,「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你唯一愛的只有你自己,你迷戀的只有力量本身,而在這場夢裡……我就是主宰者,你所有的力量都在我這裡……而且,我就是你。」
奧茲曼幾乎忘了掙扎,只是瞪視著他。
「你能抵抗你自己嗎?奧茲曼?」
一雙唇再次吻上了奧茲曼,那是娜歐蜜‧薩維奇的朱唇、是某個初生少年的柔唇、也是許許多多不同時空、不同化身的奈亞魯法特之唇。
奧茲曼伸手擁抱眼前的形體,任自己被無數個自己所取走。
屬於班納萊的那部份在他體內蠢動,有那麼一刻,他幾乎覺得自己變得像是個人類,某種陌生的情感在他胸口凝聚,那感覺苦澀又甜蜜,他意識到班納萊的思念在他體內流竄,而他全無招架之力。
他再也不是無貌之神了。
他閉上眼睛,將自己交給夢境的主宰,他很確定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奈亞魯法特被拖進了夢境之中,就此失去了與現實的連繫。
◆
在某個和煦的早晨,老管家走進了年輕主子的房門,打開窗戶讓陽光灑進黑暗的房裡,但床上卻空無一人。
老管家疑惑地走向床舖,只見主子原該躺著的地方鬆垮垮地攤著前夜穿著的衣物,而白色的床單上滿是黑色的稠狀物質,像爛泥一般。
老管家惶然地衝了出去,呼叫著屋裡所有他想得到能幫上忙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在囚禁著娜歐蜜‧薩維奇子爵夫人的牢房裡,也發生了一樣的事,而且還正好被獄警所親眼目睹。
在沉睡之中,娜歐蜜‧薩維奇的肉體慢慢地轉黑,並且融化,變成一灘黑色的濃稠污泥,滴落在床角邊。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睡夢中發生了什麼事。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再也不會從夢中回來了。
To Be Continued......
【月光石】第三十二章‧呼喚
Tag: Moonstone
本站圖文引用、轉載or衍生皆可,惟須註明出處,且未經授權不可用於商業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