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只花了五分鐘不到,就到達了第一樁命案發生的地點。
那是一處陰暗的巷道。
一如亞契所說,這裡果然什麼也沒留下,即使她將手探觸被害人陳屍的地點,試圖捕捉一絲僥倖存留的訊息,也純屬徒勞。
她循著殘留的血味,將被害人遭受攻擊的路線實際走了一次,被害者應該是在巷道的轉角處被襲擊的。她想。循著他四處留下的血味,她很快得知那第一擊並不致命──這印證了她的看法,兇手果然不是個老練的非人種,他的攻擊方式太過生澀,萬一被害人尖叫呼救,那就完了,不過兇手似乎很幸運,被害人當時並沒有求救──也許是來不及叫出聲也說不定,兇手很快地便追上被害人,並施予更致命的重擊,不過他似乎還不太會拿捏力道,因為被害人接著又爬行了一段距離,直在接近巷口處才被徹底擊殺。
她躍上屋頂,正準備循原路離開時,注意到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距此不遠處,是一條家具街,而她前不久才與卡歐斯一道去過那裡,回程還跟他為了一張維多利亞風的沙發爭執不休。
她記得那是四天前的事。
恰好也是第一樁命案發生的時候。
她躍過幾座高樓,往下望去,底下就是四天前她與卡歐斯一道走過的那條人行道。
當時的記憶立刻湧進了她的腦海。
那一天,她的確察覺到了什麼,卻因為沙發的事而沒去留意──要不是因為卡歐斯的關係,她平常是絕對不會那麼粗心的。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她與卡歐斯離開家具街時已經很晚了,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不過,有個傢伙卻很怪異。
那是一個在下雨天卻沒有撐傘的男人,穿著黑色大衣,領子立得高高的,當時她撐著傘,遮蔽了一部份視線,所以也根本沒注意到那傢伙長什麼樣子。
但當那男人經過他們身邊時,她卻很確定她嗅到了一股微弱的臭味。
那時,她回頭朝那男人看了一眼,以為那男人正站在他們身後窺視,但當她轉過頭去時,卻只瞧見那男人離去的背影,因此,她那時只當自己是想多了,並未放在心上。
現在回想起來,那股惡臭絕對不是活人會散發出的氣味。
那是一股腐敗的屍臭。
那個穿著黑大衣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她循著那男人當時的行經路線望去,而案發現場正好就落在他所離去的方向。
這恐怕絕非巧合。
她與卡歐斯竟然曾與食人魔擦身而過。
她不禁懊惱起來,若當時她更細心一些的話,就不會讓他溜掉了。
她怎麼會那麼大意呢?
肯定是近來安逸的生活讓她鬆懈了。
她轉身躍向另一棟大樓,以飛一般的速度躍過一道又一道的屋頂,此時,亞契的話又在她腦海中響起:
──範圍則從德利拉廣場一直延伸到後教堂街──
──似乎是一直往南邊方向過去──
──今晚他可能會出現在主教公園那一帶,也就是說──
──在桐葉邸那附近。
為什麼?
她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不安。
為什麼那傢伙要往那裡去?
只是巧合嗎?
不,那傢伙見過他們,這不可能會是巧合。
那傢伙的目的地就是桐葉邸。
可是,動機呢?
不對,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動機。
那傢伙是新生的非人種,他只是單純地渴求血肉、渴求力量──
如此而已。
可是他的目標又是誰──
她回想起報上的那則報導。
被害者清一色都是二十多歲,紅髮的成年男性。
她忍不住低啐了一聲。
是卡歐斯。
那傢伙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卡歐斯。
該死,她不該讓他一個人去主教公園的。
她加快腳步,身上的深紅色衣擺在夜空中化成兩道肉翼,她躍下樓頂,卻並未落在下一道屋頂之上,黑夜中,只見一隻蝙蝠像箭一般飛過街道,倏地消失在夜色裡。
◆
最近這幾天,樓上住的那個單身漢似乎變得有些奇怪。
妮娜不太記得,這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就她印象所及,樓上的那位房客向來沒有發生什麼素行不良的行為,不過,她從沒見過有任何人來拜訪樓上的房客,因此她猜想對方應該是個很孤癖的人,她曾在樓梯間見過他幾次,但對妮娜而言,他並不是那種她會想認識的對象。
因為她總覺得那個男人有一種怪異的氣質。
以外表來說,他的條件還算不錯,可是,她卻從沒見他帶過任何女人或男人回家過,他似乎總是獨來獨往,當她在走廊或樓梯間碰到他時,他似乎就像是從沒注意到有別人在似地,非要她先出聲打招呼後,他才會稍微點頭回應一下,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怎麼想再搭理這麼個無禮的傢伙了。
蘇又開始在哭了,她連忙到嬰兒床前將蘇抱起,察看她是不是又餓了或尿布濕了。
卡噠卡噠……
她抬眼望向天花板。
又來了,最近幾天總是這樣,樓上老是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雖不至於頻繁到令她想去抗議的程度,但蘇這幾天莫名哭得厲害,她總覺得就是那聲音害的。
明明以前從來就不會這樣的。
那聲音大概是從最近三、四天內才開始的,以前從來就沒這種怪聲音,有時聽來像是在敲打什麼,有時又像是有重物從高處落下來,更有一次樓上似乎是在拖行什麼東西,那緩慢的沙沙聲簡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不過那種拖行聲她也就只聽過那麼一次──天知道還會有什麼怪聲出現,她曾想過叫房東來處理,或是乾脆自己親自上去跟對方說一聲,但房東向來懶得管這些,得三催四請才會出面,至於自己上去嘛……她只要一想到那男人的臉就覺得不舒服,就更不可能付諸實行了。
可是,總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吧……
她自己是還無所謂,可是蘇是個敏感得不得了的孩子,稍微一點聲響都會將她吵醒,就更別說這種一點也不低調的怪聲了,白天她還得上班,她實在不想一整個晚上還被蘇的哭聲吵醒好幾次。
她曾問過住在隔壁,替她照顧蘇的惠特曼太太,是否聽過樓上的怪聲,但惠特曼太太卻從來就沒有聽過──這令妮娜頗為失望,因為她原本還指望或許有其他住戶受到困擾,這麼一來就大有理由請房東過來一趟,不過這麼看來,深受其擾的似乎就只有她這一戶而已。
既然如此,那麼她也只得自己解決──她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惠特曼太太,畢竟人家白天都那樣抽空幫她照顧蘇了,她實在不想這麼晚了還特地去麻煩人家。
蘇喝過奶之後,好不容易才被哄睡,想來想去,她決定還是親自上去跟樓上說一聲,雖然她實在不太想跟那個男人打交道,但至少說過之後,對方應該也會比較收歛吧。
她步出門外,將門鎖好,雖然她只是到樓上一下子而已,不過還是謹慎些比較妥當,她登上樓梯,走到樓上那個單身漢的門外,深吸一口氣後,便放膽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有那麼一會兒,她感到有些困惑,她確定她明明聽見他上樓的聲音,樓上也就他這麼一個住戶而已,除了他還有誰會上樓?於是她不死心地又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後,她聽見門後傳來窸窣的聲響,然後門便打開了。
那個有著深褐髮色的男人站在門口,身上的襯衫領扣已然敞開,看來一派輕鬆,他先是略顯奇怪地看了看她,然後才開口:
「有什麼事嗎?」
妮娜盯著他,不知為何,她覺得他好像有哪裡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只是她說不上來,他的面色似乎變得比以前紅潤,人也比之前胖了一些──不過並不至於到身材走樣的地步,相反地,妮娜覺得他以前根本就過瘦了,現在這樣子反而比較好看。
「那、那個……」她本想以強硬點的方式向他抱怨,不過實際開口時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結巴,她輕咳了一下,然後說道:「你房裡的聲音太吵了,我女兒還在睡,請你注意一點好嗎?」
男子露出頗為驚訝的表情。「噢……是這樣嗎?真抱歉,我會注意的。」
卡噠卡噠……
「那是什麼聲音?」妮娜眨了眨眼。
「唔,有嗎?」
她不禁將視線往他身後望去。「你有養狗還是什麼的嗎?」
「沒有啊。」他乾笑了一下,並微微傾身,似乎是意圖遮蔽她的視線。
「你應該知道房東禁止住戶養寵物吧?」她說。
「當然。」
一股微弱的臭味飄了過來,她猜想眼前這傢伙一定是在說謊。
他一定有在房裡養什麼東西。
「沒有就好,不過,如果你又製造出噪音的話,我可是會通知房東的,請你注意一點。」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真是抱歉。」
她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一直到她步下樓梯時,關門聲才在她背後響起。
她回到樓下的住所,幸好蘇並沒有被吵醒,仍舊睡得很香甜。
樓上也沒有再傳來怪聲了,她不禁鬆了口氣。
不過,樓上的傢伙到底養了什麼?
算了,還能是什麼?不就狗或貓嗎?不過,能發出那麼大聲響的,想必不會是多迷你的寵物吧。
真討厭,萬一是蛇還是什麼的……
她不願再想下去,反正房東一開始就明令禁止養寵物,樓上那傢伙要真養了什麼的話,遲早會被發現的。
就算那傢伙被趕出去,那也是他的事。
至少,看來今晚應該能睡得很安穩了,親自過去說一聲果然是正確的。
她將燈再次關掉,躺進被窩裡,門外似乎又傳來了某人從樓上下來的細微腳步聲,不過那腳步聲沒有作半點停留就又下樓去了,隨後,樓下傳來了大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
樓上的人這麼晚了還要出門?半夢半醒之際,她如此想著,不過,她沒能思考太久,睡意便征服了她。
那夜,她睡得極其安穩,蘇也一樣。
◆
「不好意思,請問後教堂街該怎麼走?」
一個聲音自卡歐斯身後傳來,他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身穿黑大衣的男子正站在他身後,一臉頗為無助的樣子。
「喔,後教堂街嗎?」卡歐斯望了望盤踞在主教公園四面八方的街道,並伸手指向其中一條。「往那邊直走就會到了。」
「咦?可是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男子露出驚訝的表情。
「唔,這樣啊……」卡歐斯這才想到,對於不熟這附近的人來說,後教堂街並不是一條特別好找的街道。「可能你無意間略過了吧,那條街很小,幾乎跟巷子沒兩樣,不過稍微留意一下應該就能找到了。」
「可是,我已經在那一帶找了快兩個小時都找不到……」男子面露難色,並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得極為平整的紙。「我是要去這個地方,你知道在哪裡嗎?」
他將紙遞給卡歐斯。
◆
當樓下的那個女人來敲門時,他嚇得連心臟都慢了一拍。
看來屋裡的那些孩子果然還是太吵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不確定自己還能保護他們多久。
他得找個地方好好將他們藏起來才行。
絕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們,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他非得保護他們才行。
可是,他們太好動了,而且越長越大,根本沒有辦法能夠讓他們永遠不被發現。
不,一定有辦法的。
一定有個好辦法,能讓他們安靜下來,並且永遠不被任何人發現。
他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雖然,這麼做會讓他們有一點點痛,而且他也沒有機會再見到這些可愛的孩子了。
可是,這也是為了他們好啊,要是讓那些可怕的人們發現他們,他們肯定會對他們做出更殘忍的事來的。
他只能選擇這麼做。
因為他是深深愛著他們的。
那女人下樓後,他立刻將門上鎖,走到後頭的房間去。
他在房裡用木板搭了一個小小的圍欄,那些孩子們老是調皮地撞擊那些木板,甚至從裡頭爬出來,他已經告誡過他們好幾次了,可是他們就是不聽,他們根本不了解這麼做有多危險,明明只要聽他的話,乖乖待在他身邊受他保護就好了,但他們就是想出來,想離開他的身邊,丟下他一個人。
他彎下身,將圍欄的木板掀開,黑暗中,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對著他,一股強烈的腥臭傳來,還伴隨著令人不安的嘶嘶聲。
那些孩子果然又長得更大了。
他伸出手,讓他們攀附上來,但那重量已經沉重地幾乎可以折斷他的手臂。
「乖孩子,到這裡來……」他柔聲說道。
雖然這麼做會讓他們有點痛。
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的眼中流露一股愛憐,就像父母望著自己的孩子那樣。
「過來吧,孩子們,再近一點。」
他說。
◆
她撿起那支遺落在長椅旁的手機。
主教公園裡一片寂靜,除了她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她沒趕上。
卡歐斯不見了。
非找出來不可,非在卡歐斯遇害前找到那傢伙。
她拿起卡歐斯的手機,閉上雙眼,感知附焉其上的殘存記憶。
……一個有著褐髮,穿著大衣的男子,年紀應該在二十後半至三十出頭之間……
……他拿出了一張紙,看起來困惑且無助……
……他想問路……
……卡歐斯伸出手,接過那張紙……
……對方靠近他……
……然後……
「卡歐斯!」她尖叫出聲,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又歸於現實。
她握緊手機,然後蹲了下去,將手貼在地面。
告訴我,那傢伙往哪個方向去?
零星的畫面飛進她的腦海,她專注地盯著地面,但那些記憶就像是被吹散的沙般難以捕捉。
她看見卡歐斯跪倒在地。
看見他試圖反抗卻徒勞,想要求救卻做不到。
然後他昏死過去。
手機就是在那時掉的。
接下來,什麼也感應不到了。
「該死!」她用力朝地面捶了一記。
她站起身來,仰望幽暗夜空,張開雙臂,像一個召喚上蒼的使徒。
「告訴我,那傢伙在哪裡?」她說,並閉上眼睛。
一瞬間,萬物歸於寧靜。
連一點微風都沒有。
但她的長髮與裙擺卻微微飄揚了起來,全身並隱隱籠罩在某種微光之中。
街燈熄滅,整座公園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回應我,」她低語:「回應夜之王的召喚,我的子民。」
霎時間,數以千計的振翅聲自樹林中響起,伴隨著嘈雜的叫聲,不計其數的黑點聚集於夜空之中,席捲而來,遮蔽了月光,將幽暗的夜色埋進更深更濃的黑暗。
瘋狂的振翅與尖叫聲直撲而來,像一大片黑幕般飛到夏洛特的身邊。
她緩緩睜開雙眼,金色的雙眸在黑暗中猶如兩團火光。
「帶我到卡歐斯那裡去。」
語罷,那籠罩她周身的黑暗便直衝天際,飛進夜空之中。
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一點痕跡也不曾留下。
◆
他驅車前往那片位於古宅後的幽暗密林。
那是他最近才發現的地方,在那裡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雖然那座古宅最近有人搬了進去,不過他知道今晚屋裡沒有半個人,何況他挑選的地點距離那裡還頗遠的。
到達之後,他下了車,並打開後車廂,那個紅髮的年輕人正屈身躺在裡頭,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也幾乎沒有呼吸。
他將他的獵物抱了出來,讓他靠在一棵樹下,並輕輕地吻了他的臉頰,隨後他解開了拉鍊,褪下長褲,跨坐在那具失去意識的軀體之上,緊緊擁著他。
身下傳來令人滿意的骨頭碎裂聲,還伴隨著幾聲內臟爆裂的聲響。
紅潮湧上他的臉頰,他發出嘶嘶作響的聲音,某種鱗狀的紋路顯現在他的皮膚之下,一雙眼睛也變得像是爬蟲般,他的身體隨著某種漸緊的糾纏而變得越來越細長,也變得越來越不像人類。
他並不打算侵犯他。
一開始就不是。
◆
當夏洛特趕到時,卡歐斯的身體已經大半都看不見了。
那個褐髮男人全身上下一絲不掛,正斜倚在一株樹下,他的模樣已經不太像是個人,反倒比較類似某種爬蟲,且正發出嘶嘶的聲響,他大開的雙腿間一片平滑,看不見任何原本應該長在那裡的東西,只有一道擴張得極不可思議的裂口,且那道開口就像某種口器般,正汲力吸吮著那懸掛在裂口外的東西。
夏洛特覺得自己簡直就快吐了。
仍懸在那道開口之外的,是一雙人的手腳,不知是怎樣的擠迫才能讓它們扭曲成那種形狀,那張極為變態的口器正吞著那對手腳,試圖將它們完全吞進體腔裡,還一邊分泌著稠狀的滑液,似乎是想讓吞嚥更加順利。
而那張口器的主人,儘管已經看見她了,但卻完全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夏洛特分辨不出他的表情到底是專注還是失神,只知道他的吞嚥動作似乎更加快了,其腹部也因此高高隆起,皮膚變得極為緊繃,像一顆灌飽的水球,彷彿稍加戳刺就會爆開似地。
從那雙露在外頭的皮鞋看得出來,在那裡頭的人絕對是卡歐斯。
千百隻蝙蝠從夏洛特身旁飛開,她降落在車頂上,望著這極怪誕也極噁心的一幕,她猜想卡歐斯現在應該已經全身骨折了,否則不可能有辦法從那種地方被塞進去,這麼一來,就無法從那裡抓住他的腳把他拔出來了,因為肯定會卡住,還可能會落東落西在裡頭。
比較可行的辦法是,宰掉這頭怪物,再剖開牠的肚子把卡歐斯救出來。
她緊握著手中的銀槍,槍在這種時候根本不管用,要是貿然射擊很有可能會傷到卡歐斯,她將槍收起,插在腿部的槍帶裡,定定望著眼前的怪物,而一雙垂在身側的手也在同時間化為獸般的利爪。
「把他還給我。」她清澈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那蛇般的怪物揚起眼。「他是我的。」
「不,他不是。」
一道疾風自車頂上掃下,一瞬間,夏洛特已撲向地上的怪物,一雙爪子直往牠雙目襲來,然而怪物卻不閃不避,大口一張,一大團黑呼呼的不明物體便從牠口中噴了出來,像一張飛網般攫住了她,將她擊落在地。
而當夏洛特想從地上爬起時,卻發現早已動彈不得。
那一大團纏住她的東西,是上百隻糾纏的黑蛇,且透身還浸著黏稠的惡臭液體,一沾到衣服便開始腐蝕,並燒灼著她的肌膚。
她抬眼望向面前的怪物,只見卡歐斯的手已經完全被吞沒了,只剩下一小段腳踝露在外頭而已。
接著,怪物發出一聲呻吟,全身也抖動抽搐了起來,牠開始嘔吐,更多的黑蛇從牠的口鼻中噴出來,流向四面八方,將所到之處都腐蝕殆盡,從那怪物為中心擴散出去,並逐漸包覆住動彈不得的夏洛特。
怪物嘔吐完後,看來似乎略顯虛弱,不久,吞嚥的動作也告一段落,原本露在外頭的肢體已完全被吞進體腔裡,裂口也闔了起來,牠瘋狂抓搔著大得可怕的腹部,直到腹部的皮膚被抓破,自中間裂開一道口子,露出其下略帶粉紅色的黏滑肌膚,怪物緩緩挪動著便便大腹,將破掉的皮膚撕得更開,並試圖從舊皮中鑽出來。
很顯然地,牠正在蛻皮,吞下一整個成人的猛烈拉扯已讓牠原本的皮膚無法負荷,夏洛特望著這一幕,覺得既噁心又隱約帶點有趣。
纏住她四肢的黑蛇仍舊腐蝕著她,且還開始攀上她的身軀,將她更拉近地面,使她根本無法再爬起來,她最後一眼望向那蛻下舊皮的巨蛇,看見牠雌雄同體的潔白身軀,那包裹著沉重負荷的碩大腹部隱隱透著粉紅,彷彿胎血都溢進了皮下,蛻去舊軀殼的牠有著一頭淡金色的鬈髮,細軟猶如春草,纖細的雙臂末端透著黑色的鱗紋,修長的指尖是淡淡的粉紅色,圓丘般的腹部與柔軟的腰部形成一道異常諧和的曲線,其下則是肥碩豐滿的蛇身,正扭動著將最後一截舊皮蛻下。
她就那樣一直望著牠,直到自己完全被蛇群所吞沒。
To Be Continued......
【Blood²】第五章‧爬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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