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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d²:血色紅帽】第十三章‧野狼、紅帽、獵人、老嫗〈上〉

  這天,卡歐斯坐在局裏的辦公桌前,正專注地打著昨天晚上史黛拉綁架案的報告,而夏洛特坐在辦公桌前方靠著百葉窗的沙發上,自顧自地和一隻黑豹樣貌的使魔在玩。

  打字打到一半,卡歐斯停了下來,瞪著螢幕問道。「這次的案子該歸到『傲慢』還是『貪婪』名目下?」

  「愛德華是狼人,所以該歸到『貪婪』這條。」夏洛特回道,一邊搔著使魔的脖子。

  「喔。」卡歐斯應道,不久打字聲又再度響起。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

  「史黛拉的母親是亞契,」夏洛特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很不中意約書亞,但又說服不了雷恩去阻止儀式,才會派我們去干擾。」

  打字聲停了下來。「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卡歐斯抱怨道。

  「因為我找不到合適的樹洞。」夏洛特一臉無辜。

  「……可惡,我要當作沒聽到。」卡歐斯用力揉了揉臉,像是想將五官搓掉似地。

  夏洛特愉快地抬起眼來。「你早就或多或少察覺到了吧?否則你怎麼可能會不想知道?」

  「亞契他從以前就男女不拒,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我會不知道嗎?」卡歐斯露出不悅的表情。

  夏洛特揚起眉毛。「這麼說他騷擾過你?」

  「他敢那麼做,我就揍死他。」卡歐斯陰沉地說道。

  「可是你現在是非人種,你沒辦法揍他,這可糟了。」

  「有雷恩在,他就不會找我麻煩。」

  「難怪你討厭雷恩請假的日子,原來就是這個原因。」夏洛特沉吟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到哪裏去了?」

  夏洛特眨了眨眼。「不然還能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卡歐斯煩躁地抓抓頭,嘆了口氣。「亞契他比較喜歡雷恩,這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聽起來你似乎感到很可惜?」夏洛特說道。

  「我沒有!」卡歐斯好像真的快動怒了。「你不要把我跟他們搞在一塊!我對那種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聽起來很不具說服力,」夏洛特玩著頭髮。「尤其是你還跟約書亞訂婚了。」

  「那不是我自願的!」

  「那榮娜鎮那次任務又怎麼說?你差點上了我欸。」

  「我……」卡歐斯的臉略微紅了起來。「我才沒──那時候我只是想吸血而已!」

  「可是,我還記得你那時候在我耳邊說的悄悄話,你說──」

  「等──夠了!不要再說了!」卡歐斯叫了起來。「我那時腦袋有點混亂,而且還得一個人處理所有非人種……那是特殊情況。」

  「卡兒,你為什麼就不肯坦率點呢?」夏洛特將下巴擱在交疊的雙手上。「你明知道那樣做的話,我會很高興。」

  「我不想讓你高興,不行嗎?」卡歐斯沉著臉說道。

  「為什麼?我是你的搭檔、你的室友、你的心靈伴侶──」

  「我拒絕讓你當我的心靈伴侶,還有,我也不是自願讓你當我室友的,離我遠一點,」卡歐斯搖搖手。「我不想被你拖進那些非人種的淫亂世界裏。」

  「你怎能這麼說?」夏洛特露出受傷的表情。「為什麼你總是要把非人種想得很糟?其實大多數非人種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壞。」

  「不對,非人種很壞,而且壞透了,」卡歐斯反駁道。「想想愛德華‧葛洛斯特、還有以前的卡爾、亨利‧法瑞爾、你那個好弟弟列斯特、以及我的先祖但丁、甚至包括你、還有雷恩在內,全都是一肚子壞水的傢伙。」

  「法瑞爾是被附身的,嚴格說起來他只能算是半個非人種。」夏洛特親切地指正他。

  「有差嗎?你是不是忘記他差點把我殺了?」

  「可是我救了你,你現在還好端端的。」

  「但你同時也吸收了他的力量,」卡歐斯明亮的綠眸注視著她。「說老實話,我至今還是不能確定你那時到底是真的想救我,還是單純只想獲取新的力量。」

  夏洛特微蹙眉頭。「這話真傷人,我要真想那麼做的話,你現在就是我的一部份了,我又怎麼會將你吐出來?」

  「我怎麼知道你考量的是什麼?」卡歐斯攤了攤手。「也許你覺得吸收他就夠了,也許你嫌我太弱,會削減你的力量,又也許,因為我是但丁的後代,所以你認為讓我活著,就有機會再見到但丁。」

  夏洛特沒有立刻回應這句話,而是任由這話的意義飄散在空氣中。

  「卡歐斯,你永遠不會被但丁取代的,我向你保證。」夏洛特說道。

  「我倒寧願她永遠取代我算了,這樣我就不用面對要怎麼當個非人種,跟你們這些人周旋。」

  沉默又持續了一會兒,最後夏洛特站起身來,打破了沉默:

  「卡歐斯,我覺得你沒有搞清楚,如果我重視但丁甚於你的話,你不可能活到現在,」她抬起那雙如金屬般冰冷的金色眼睛。「因為我會殺死你,不計一切讓但丁復活,並且徹底抹除你的存在。」

  卡歐斯看著她,眼神沒有半絲動搖。「沒有搞清楚的人是你,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想要但丁,也想要我。」

  這話頓時讓夏洛特露出驚惶的神色。「我沒有!」她高聲反駁。

  「我不可能忘記你那時對但丁說過的話,還有你當時心裏在想什麼,」卡歐斯揉了揉額頭,似乎很疲憊。「那實在太卑鄙了……我還寧可你只選但丁,把我殺了算了。」

  「卡歐斯,拜託,你一定要聽我解釋!」夏洛特請求道:「我那時或許……真的有這麼想過,但那是因為我當時對她還沒辦法忘懷……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發誓我現在對你真的……」

  「夠了,別說了,」卡歐斯揚起手,打斷了她的話。「普魯托,過來。」

  聽到這聲叫喚,那隻原本蜷伏在夏洛特腳邊的黑豹便站起身來,往卡歐斯徐步走去,依偎在他的小腿旁。

  夏洛特呆立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卡歐斯,我……」

  「你先出去吧,我還有報告得打。」

  「你不能把我的普魯托奪走,這樣我白天會睡不著!」夏洛特哀叫著。

  「普魯托是但丁的使魔,嚴格說起來牠本來就不是你的,」打字聲再度響起。「沒事的話就出去,別來煩我。」

  夏洛特雙掌交疊在胸前,一臉可憐相。「拜託你,卡兒,不要討厭我。」

  「我最討厭你這樣叫我,你根本沒聽進去。」

  夏洛特沮喪地走了出去,在關上辦公室大門時還回頭往卡歐斯多望了一眼,但卡歐斯根本沒理她,連頭都沒從電腦前抬起。

  她關上門,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卡歐斯竟然沒有被她現在這副小女孩的模樣所打動,這在以往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下次得想新的招數了。她暗忖著。

  她穿過走道,離開了那裏。



  夜風吹過第十九分局的頂樓,一個男人正倚在欄杆邊,風吹動著他披在肩上的長髮,在夜色中飄動,像是淡色的絲線。

  他站在一座石像鬼雕像旁,似乎正出神地望著夜景,但也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嗨,雷恩。」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從他身後的陰影處傳來。

  儘管他在聽見聲音前就知道是誰來了,但他仍禮貌地轉過頭來。「晚安,夏洛特小姐。」他說。

  夏洛特走到他身旁,微笑道:「這時間你怎麼在這裏?你應該跟亞契一樣下班了吧?」

  「我被趕出來了。」雷恩平靜地說道,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和平常一樣。

  夏洛特看起來好像很驚訝。「真巧,我也是。」她輕巧地爬上欄杆,坐在上頭。「我是被卡兒趕出來的,你呢?」

  雷恩沒回答,而是逕自望向遠方。

  「是亞契嗎?」夏洛特露出狡黠的笑容。

  「很遺憾,你猜錯了。」雷恩瞥了她一眼。

  夏洛特將雙手撐在石製欄杆上。「這麼說,是史黛拉嗎?」

  雷恩那張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微微牽動了一下。「你就是學不會教訓,是吧?」

  「你為什麼那麼怕別人知道?我跟你一樣也是非人種,有事情我會罩你。」夏洛特揚了揚下巴。

  「你學了很多新詞彙,夏洛特小姐。」雷恩說道。

  「是因為教廷嗎?你怕被上面的知道?」夏洛特沒搭理他上一句話。

  雷恩望著她。「那是一部份原因,但也是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

  「亞契不要你說?」

  「那也不是什麼值得到處說的事。」雷恩嘆了口氣。「我不希望亞契先生再次受到傷害,僅此而已。」

  「為什麼?你不再愛他了?」夏洛特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認為是這樣,但事實不然。」雷恩說道,然後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不確定是不是該傾吐更多。「無論如何,我犯了錯,但我對他的感情至今沒有改變。」

  「你該告訴他,讓他知道。」

  雷恩搖搖頭。「他不會相信,你應該明白,就像你對昆恩先生那樣,他一樣不會相信你。」

  夏洛特起先有些訝異,但她很快便露出苦笑:「看來我們是一樣的。」

  「對,我們是一樣的,」雷恩回應道。「我就是不想在你面前承認這點。」

  夏洛特似乎被這句話逗樂了,她仰頭開心地朝夜空說道:「太好了,我有同伴了。」

  「我希望你在今晚之後就立刻忘了這件事,至少別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來。」

  「那就把屬於我的那部分力量還我吧,」夏洛特歪著頭,臉上帶著笑意。「我保證不會讓其他人知道我們是一國的。」

  「令人討厭的說法。」雷恩回道,但表情卻柔和了一些。「過來吧,我還給你。」

  夏洛特稍微往雷恩傾身,伸手將他的領帶從西裝外套中抽出來。「你要我替你解開領帶,還是你自己來?」

  「替別的男人這麼做不是個好習慣,我自己來吧。」雷恩說著便將領帶從她手中抽開,將領帶略微鬆開,並解開領口,讓頸部露出來。

  夏洛特坐在欄杆上,伸手環住雷恩,撥開他頸間的長髮,露出尖利的犬齒,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她抱著雷恩,在他懷中啜飲著,不久,小女孩的模樣開始從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銀髮的男人,力量已回到了他的身上,但他卻沒有停止吸吮。

  雷恩試圖出聲阻止他,但他還沒開口,在兩人身後便忽然響起一陣振翅拍打聲,驚動了飲血的吸血鬼,銀髮的男人連忙放開手中的獵物,並毫不浪費地舔去嘴角最後一滴鮮血。

  一隻與成人差不多大的黑色魔鬼站在石欄杆上,牠的體態近似成年男子,但全身都覆著鱗片,隱隱透著藍光,牠的四肢皆生著利爪,背上的一對肉翼展開來幾乎能遮蔽月光,模樣像極了棲息在教堂上的石像鬼雕像,唯一的不同之處只在於牠會動,而且牠此時正揮舞著爪子,露出獠牙,威嚇著眼前的吸血鬼。

  銀髮的吸血鬼似乎對此很是訝異。「──沒人告訴過我第十九分局屋頂上的石像鬼真的會動。」他說。

  一旁的雷恩撫了撫頸上的傷口,臉色看來有些蒼白。「史賓瑟先生,那不是石像鬼,是我的使魔。」他說。

  那隻魔物四肢抓著欄杆,對坐在前方的史賓瑟發出嗥叫聲,像是巴不得將他吞吃下腹,但史賓瑟只是坐在原處盯著牠看,似乎覺得這很有趣。

  「真漂亮的使魔,而且長得跟一般的動物型使魔不一樣,」史賓瑟評道。「你在哪裏得到的?」

  雷恩搖搖頭,並開始將領子扣回去。「不方便透露。」

  史賓瑟轉過頭來,說道:「這隻是從人類魔化而來的吧?牠叫什麼名字?你一定有替牠命名吧?」

  「賽柏,我偶爾會那樣叫牠。」雷恩答道,臉上沒什麼顯著的表情。

  史賓瑟再次將視線轉向面前那隻張牙舞爪的怪獸,似乎感到很羨慕,眼神中充滿沉醉。「你養了多久才讓牠魔化成功?肯定要等上很久吧?」他問。

  「從牠以人類的身份出生時就開始了,」雷恩說道。「要論時間的話,我想應該連牠的人類父母那一代也算進去,那算不上太久,但也不能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

  史賓瑟點點頭。「半個世紀以上跑不掉吧,對有些非人種來說,那幾乎就是半輩子了。」

  那隻魔物拍了拍肉翼,從欄杆上飛到陰影之中,依偎在雷恩腳邊。

  「我懂了,」史賓瑟看著那隻使魔,說道:「亞契是因為牠才離開你的吧?」

  雷恩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過了一、兩秒才開口:「可以這麼說。」

  「你剛才說你犯了錯,指的就是牠?」史賓瑟又望了望那隻怪物。「牠確實很美,換作是我也不會捨得放棄。」

  雷恩將領帶繫好,似乎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史賓瑟沒有死心。「所以,亞契會嫉妒牠了?」

  「對人類來說,使魔的概念是不容易理解的。」

  「我同意,」史賓瑟笑了。「使魔和伴侶是不一樣的,不過在無法驅使使魔的人類眼裏看來,那分野或許非常模糊。」他坐在欄杆上,將雙腿交疊。「對你來說,亞契是伴侶,不是別的,可是對亞契來說,你看起來大概對他非常不忠誠。」

  「你只說對了一半,史賓瑟先生。」雷恩揚起眼。「來自教廷的壓力、或是對使魔的嫉妒心,那全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卻是很好的藉口,好讓亞契先生能遠離我。」

  他對腳邊的魔物作了個手勢,那生物便下沉到陰影之中,消失不見了。

  「真正的原因,」他繼續道:「是由於亞契先生向來認為我是因為受制於制約才順從他的,但事實並非如此;事實是,正因為亞契先生天生就能吸引像我們這樣的非人種,所以他才會擁有那種制約能力,好讓他能夠約束我們,並從中挑選出最適合待在他身邊的非人種,從古至今,所有的制約之血擁有者都是這樣的。」

  「而你就是與他最契合的那一個。」史賓瑟指出重點。

  「吸引力越強,制約也會越不容抗拒,」雷恩接口道。「亞契先生的制約非常強,這你不能否認。」

  「是啊,」史賓瑟伸手撥了撥那頭銀色長髮。「他的制約強到能讓卡兒在完全轉變成非人種之後,還能以人類時期的態度跟他相處,正常來說,像卡兒那種轉變還算不上久的非人種,面對亞契這樣的人不可能自持得住。」

  「不是咬死他,就是吃掉他,反正失去心志是一定的。」雷恩說道。

  「你很幸運,但也很不幸,」史賓瑟笑了。「因為你是被制約選中的非人種。」

  「我做過太多壞事,那是我的報應。」

  「我們都一樣壞,壞到骨子裏,早就翻不了身了。」史賓瑟露出邪惡的笑容。

  「共勉之吧,」雷恩嘆道。「我還得想想要怎麼說服亞契先生回家過聖誕節。」

  「聖誕節?那還早得很,不是嗎?」史賓瑟歪頭說道。

  「說服亞契先生需要花很多時間。」

  史賓瑟又笑了:「有家室的人真是辛苦。」

  「風涼話就儘管趁起風的時候說吧,史賓瑟先生。」



  自那天以後,史黛拉就沒見到約書亞來上學了,整整一週,她都在失望與暗自生氣中度過,她失望的是約書亞竟然這麼乾脆就放棄了與她之間的友誼,生氣的則是自己竟然真的就此失了約書亞的音訊,她去約書亞家找他,卻發現他竟然在一夜之間便搬走了,她想起約書亞的爸爸那副嚴峻又可笑的模樣,不難想像那個人會從中安排一切,連夜把約書亞帶走。

  但她仍然記得約書亞在第十九分局中反抗其父的那副神態,在她心中某個角落,始終不願相信約書亞會這麼容易就聽其擺布,儘管他為了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總是在學校裏被其他人欺負,可是他絕不是個連情感都會受人左右的人,她知道約書亞肯定還很珍惜與她之間的友情,但見不到他,也就意味著她再也無從確定這一點,她只能相信,而且單方面地相信下去。

  奇異的是,她明明不久前才被非人種所綁架,但如今卻像以前一樣,每天照常上下學,走在同樣的街道上,與同樣的人見面,那場令人虛驚一場的綁架事件並未改變她的生活,由於是和非人種有關的事件,為了避免一般民眾恐慌,爸爸也和她表示過不希望她將此事說出去,她同意了,也能理解,事實上,她向來都很能接受這一切,畢竟對她來說,有更多難以承受的事還得去解決。

  約書亞突然不告而別是其中一項,至於另一項,則是她的媽媽,關於她的身世,爸爸曾試圖瞞住她一陣子,但她很快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是人類和非人種之間所生下的孩子,想當然耳不會是以多正常的方式誕生,通常她都很識相地不會去向爸爸刺探詳細上的情形,但她會自行去蒐羅資料,那並不是容易的事,因為這方面的文獻相當少,據說大多都在以前的女巫狩獵時代被燒毀了,因為教廷是不會承認這種事的,但對史黛拉而言,她總覺得既然聖經裏都出現過處女懷孕這種神蹟,那麼更瘋狂的事,上帝當然也做得出來。

  她對自己的生身之母總有種矛盾的情感,她始終認為爸爸不應該被拋棄,就這個層面來看,她應該要恨自己的媽媽,但當她與媽媽見面時,她卻又忍不住想撒嬌,想和媽媽在一起,不論她平常對此有多麼怨懟也一樣,實際見面時,她還是無法討厭媽媽。

  爸爸曾告訴過她,這或許是因為她體內也有非人種血緣的關係,只要是非人種,就不可能違抗得了她的母親,這種說法很有道理,但也令人氣結,她真的只是因為如此才無法討厭媽媽嗎?理智上,她是贊同的,但在她心底某個角落,她卻又聽得見某個聲音在吶喊著:才不是那樣。

  她在心裏思索著種種念頭,走在早晨的街道上,那條她走過無數次的上學路,在那場綁架事件過後,爸爸曾表示要接送她上下學,但她拒絕了,因為她討厭在她想著約書亞的時候,發現爸爸在身邊盯著她,不知怎地,那總讓她覺得有種罪惡感。

  一輛載貨卡車從她身後駛近,走在人行道上的史黛拉當然聽得見來車的聲音,但她沒有料到的是,那輛卡車早已偏離了行車道路,直直往人行道的方向衝過來。

  事後,那輛卡車的司機向警方表示,他對這段過程完全沒有記憶,他只知道當他開車開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感到腦中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然後當他回神過來時,他就看到那個褐髮女孩出現在擋風玻璃前方,而他早已來不及煞車。

  當然,警方沒有採信這位司機的說法,他被逮捕之後,在警局只待了幾小時就被隸屬另個單位的人帶走,據稱,帶走他的是穿著白制服的人。

  不久,卡車司機便獲釋放,後來他的家人和朋友問他,那場車禍之後他被帶往何處,遭遇了什麼,他卻一概答不上來,這件事沒有在他的駕駛生涯中留下任何污點,往後,也就這麼成了一件令他感到有點兒怪異,但又覺得最好別去深究的事,很快便在他的記憶中被遺忘了。

  在卡車駛上人行道的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

  史黛拉知道,時間是不會靜止的,不管再怎麼想去阻止,時間都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但在那一刻,它確實發生了。

  她回過頭來,看見那輛卡車直直朝自己衝來,而眼下已沒有任何可供閃躲的空間與時間,她本能地緊閉雙眼,縮起肩膀,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

  某人抱住了她的肩膀,然後她嗅到某股令她熟悉的髮香。

  她睜開眼睛。

  約書亞正在她的眼前,昂首注視著前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平常的約書亞,但又確實是他沒錯,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那台卡車與自己的距離就在咫尺之間,約書亞的手臂直直往前伸,阻擋了車身,她看見約書亞的手掌變得不太像是人的手,看起來好像比往常大了兩倍,而且有著利爪,那像一只捕獸夾般緊緊咬附住了車體,幾乎要將保險桿整個扯下來。

  時間就在那一刻靜止下來。

  擋下卡車之後,約書亞向她苦笑道:「對不起,史黛拉。」

  然後她看見約書亞又在瞬間變回原來的模樣,昏倒在她的懷中。

  「──約希!」她尖叫道。

  於是時間再次流動。



  「也就是說,那個叫愛德華的並沒有死心,對吧?」亞契仰頭靠在椅背裏,將雙腳擱在辦公桌上,將報告舉在眼前檢視著。

  「是的,我們已經證實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他操縱了那個卡車司機。」雷恩站在桌前說道。

  亞契看了他一眼。「我可以替他安個罪名處死嗎?」

  「恐怕不行,畢竟是葛洛斯特家的人,而且也沒有人因為這次事件傷亡。」雷恩回道。「再說,處死也太便宜他了。」

  亞契放下報告,笑了起來。「所以呢?你把那傢伙怎麼了?」

  「公爵是位明理的人,他同意我可以剝奪葛洛斯特先生的咒術能力。」

  「那畢竟是他兒子,也許愛德華過沒多久又會重獲咒術了。」亞契說道,有些不以為然。

  「狼族之間不能毀約,否則那會讓他們顏面掃地,」雷恩說道:「貴族尤其介意這種事,葛洛斯特先生在婚配儀式的時候確實想傷害史黛拉,這已經讓他們很丟臉了,我想葛洛斯特先生今後將會被他們嚴加看管,而且不會是太短的一段時間。」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相信你好了。」亞契將手指疊成塔狀,抵在下巴上。「對了,約書亞呢?我聽說他被送到魏斯特那兒了?」

  「是的,他在救史黛拉的時候受到咒術反彈,所以暫時昏厥了過去,不過已經醒了,魏斯特醫生說他沒有大礙,明天就能出院了。」

  「有誰知道那個蠢蛋為什麼會在那裏?」

  「如果你是指該隱先生的話,」雷恩面無表情地回道。「他本人坦承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跟蹤史黛拉,因為他怕葛洛斯特先生會對她不利。」

  「聽起來沒有比愛德華的作為好到哪裏去。」亞契簡單下了結論。

  「該隱先生被父親下達了禁止接近史黛拉的命令,他或許也很為難。」

  亞契淡淡應了一聲,不再提問。

  「你擔心他的話,何不去看看他?醫療部門就在隔壁樓。」雷恩說道。

  亞契看了他一眼。「我有說我擔心他嗎?」

  「若你不擔心的話,你就不會提。」

  亞契想了想,說道:「史黛拉也在吧?」

  雷恩點點頭。「寸步不離。」

  聽到這話,亞契露出煩躁的表情。「真是執迷不悟,他都已經跟別人訂婚了。」

  「我想你也看得出來,那婚約根本不能算數,雙方都是被強迫的。」

  「可是……」亞契抬眼望向他,似乎想再說什麼,但又放棄了。「算了,我不想管了,史黛拉是你的女兒,你沒意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他說著別過眼去。

  「但她也是你的女兒,亞契。」

  「你不是說我拋下她嗎?你什麼時候會以我的意見為準了?」亞契一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托著腮。「還有,不要只在這種時候才這樣叫我。」

  「我都不知道你是會記仇那麼久的人。」雷恩說道。

  「你現在知道了。」

  「聖誕節的時候你會來嗎?史黛拉很想你。」

  亞契皺起眉頭,說道:「那還有兩個月,你現在問不嫌太早嗎?」

  「正確地說,是一個月又兩週半。」雷恩指正他。

  「你該不會正在倒數計時吧?想知道你能花多少時間說服我,是嗎?」

  「我只是希望你別再跟我賭氣,這不是為我,而是為了史黛拉。」

  「我沒有在跟你賭氣。」亞契說道。

  「亞契,」雷恩微微傾身,將指尖擱在桌面上。「對於受到非人種的力量所感染,而生下史黛拉這件事,你後悔嗎?」

  亞契望向他。「你覺得那可能嗎?」

  雷恩搖搖頭。「我覺得不可能,但我常常會不確定這件事。」

  「關於約書亞,我是不會去看他的,」亞契再度別過眼去。「不過聖誕節的事,我會考慮。」

  「我明白了。」雷恩順從地答道。「對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現在可以吻你嗎?」

  「你才不會只是吻而已,當我不了解你嗎?」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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