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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魘莊之魅】第一章‧訪客

  沙沙的書寫聲持續了一整個早上,直到近午才被窗外隆隆的雷聲所打斷。

  「是不是要下雨了?」當霍爾太太進來時,凱瑟琳停下了筆,望著窗外問道。

  「哎呀,看來是這樣沒錯,」霍爾太太誇張地叫道:「早上明明還是好天氣的,這會兒得把曬衣場上的衣物收進來啦!」

  凱瑟琳對她微笑,儘管看來只像是扯了扯嘴角。「我看雨應該還不會那麼快降下來,霍爾太太,你可以慢慢來。」

  「那怎麼行,這時節的雨老是說來就來的,我得下去把艾列克喊來──啊!對了,差點都忘了我是來做什麼的,小姐,您要現在用午餐嗎?」霍爾太太像隻圓滾滾的母雞般在房裡繞了一圈,著急的模樣看來有些滑稽,凱瑟琳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晚一點再準備就行了,我現在還不餓,」凱瑟琳說道,並指了指寫字檯上的稿紙。「而且我想先把目前的章節寫完。」

  霍爾太太歪頭看著她一會兒,像是很費解為何有人會為了寫幾個字而寧願延後用餐時間。「真是的,小姐,如果您花在寫信給亨佛瑞先生的時間能比寫這些幻想故事多一些,那麼我想亨佛瑞先生就會更願意常上這兒拜訪的,他是個很好的年輕人,我覺得小姐對他太過冷淡了。」

  凱瑟琳笑了笑:「我會寫信給他的,等我寫完這一章就寫。」

  霍爾太太搖著頭走了出去,走的時候就像她進來時一樣戲劇化,凱瑟琳則默默望著她離開,霍爾太太儘管老愛嘮叨,而且性格上有一種小題大作的特質,但凱瑟琳對此並不反感,相反的,她偶爾還很喜歡讓霍爾太太對她嘮叨,或許是因為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故對於霍爾太太有時會將她當成自家女兒叮嚀的習慣,她並不打算遏止。

  凱瑟琳將注意力轉回寫字檯上,繼續書寫未完的章節,而等到她想到該寫信給亨佛瑞時,窗外已下起了滂沱大雨。



  當凱瑟琳下樓時,她注意到德拉姆先生正佇立在大廳前,在大門那兒似乎正等著什麼人。

  「德拉姆,」凱瑟琳走向他,問道:「今天爸爸是不是有訪客會來?」

  德拉姆轉過身來,蓄著整齊鬍子的瘦削臉上沒什麼表情。「是的,聽說是一位恩斯特先生,聽老爺說可能會來這兒住上一陣子。」

  「恩斯特先生嗎……真奇怪,我從沒聽爸爸提起過這人。」

  「既然是老爺邀請的朋友,那麼應該不會是什麼可疑人士才對。」德拉姆說。

  凱瑟琳抬眼看了德拉姆一眼,說道:「你真的那麼認為嗎,德拉姆?」

  德拉姆沒有回答,只是從鼻息間舒了口氣,並將目光轉向窗外。「雨下得那麼大,希望恩斯特先生記得帶傘。」

  「這種雨勢,就算帶傘也沒用吧。」凱瑟琳說完後便走開了。

  在餐廳獨自用完午餐後,凱瑟琳對霍爾太太問道:「爸爸今天還是在他房裡用餐嗎?」

  「是的,小姐。」霍爾太太回答,並俐落地將碗盤收走。

  「他就那麼不想跟我一起吃飯嗎?」凱瑟琳坐在座位上嘀咕道。

  「別那樣說老爺,」霍爾太太苦笑:「您明知道老爺病了,尤其像這種天氣,他的關節會特別不舒服。」

  凱瑟琳將手掌向下擱在潔白的桌巾上,身子則往後靠著椅背。「在我看來他好得很,他只是不想見我而已。」

  「小姐!」

  「我上次去向他請安的時候,他那是什麼樣子?」凱瑟琳微蹙眉頭。「整間房裡都弄得黑漆漆的,連窗簾都拉得緊緊的,我一開窗廉他就嚇個半死,他好像很懼怕陽光,就像吸血鬼一樣,有時我還真懷疑他是個吸血鬼,難道你不覺得嗎?霍爾太太,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他現在總是吃得很少,他平常躲在那間書房裡到底都靠什麼在維生?」

  「小姐,您這樣說老爺太過分了,老爺只是因為不常出來活動,所以食量不大是理所當然的,您怎麼能說老爺是吸血鬼呢?」

  「我也不常出門活動,但我就吃得很正常。」凱瑟琳低聲說道。

  「真是的……我請求您別再說那些責備老爺的話了,老爺他仍然很愛您的,要是聽到您這麼說,他一定會很難過的。」霍爾太太說這話的神情彷彿被責備的是她而不是別人,一雙眼還淚汪汪的。

  「對不起,霍爾太太,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我不該說這些的。」凱瑟琳說道。

  霍爾太太擦了擦眼睛,並將手在圍裙上抹了抹。「都是這場雨害的,下雨總是會讓人心情不好。」

  她說著便推著裝著碗盤的小推車離開了餐廳,而凱瑟琳則坐在那兒望著長桌上裝飾的花瓶,花瓶裡的花有些已經枯萎了,花瓣落在桌巾上,把白色的桌面染成一點一點泛黃,凱瑟琳注視著那些花瓣,不禁皺起了眉頭。

  她想起亨佛瑞,如果亨佛瑞現在人在這兒,或許能讓她愉快一些,但這只是虛無飄渺的幻想,事實上她不敢肯定亨佛瑞真能改變她此刻的心情,畢竟亨佛瑞是父親的秘書,當他來此的時候,總有不少時間會花在父親的書房裡。

  有時她會懷疑,亨佛瑞之所以追求她,只單純因為她是她父親的女兒,儘管這想法在亨佛瑞待在她身邊時,總會變得格外可笑。

  這時,她已經完全忘了訪客的事,直到下午她在房裡埋首寫作時聽見外頭的狗吠為止。



  她在窗前站起身來,往樓下望去,喬治的吠聲十分響亮,通常這時間艾列克會帶牠去散步,但今天下著豪雨,喬治也就老實認份地待在狗屋裡,當凱瑟琳聽見狗吠時,她還以為是喬治在抱怨今天沒能去散步,但那叫聲有些不太尋常,不像平常哀求出門散步的那種吠聲,凱瑟琳本以為艾列克待會兒就會來喝斥喬治,但艾列克的斥聲並沒有出現,過了一會兒,凱瑟琳才想起霍爾太太稍早曾說過要叫艾列克去幫她的忙,也許眼下他又被叫去辦別的事了,無論如何,顯然他這會兒並沒有閒工夫來管束他的狗。

  凱瑟琳隔著寫字檯,傾身靠近窗邊,看見庭園裡有個黑色的人影正在雨中東張西望,因為那人沒有帶傘,所以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凱瑟琳也看得出那是個陌生男子,喬治在那男人附近對著他吠,若牠沒被鐵鍊拴著的話,大概早就朝對方撲上去了,凱瑟琳饒富興味地看著這一幕,那男人不知所措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有趣,她從沒看過有人會那麼怕喬治,畢竟喬治的體型連中型犬都搆不上。

  這時,她才突然想起稍早德拉姆先生說過的事,晝魘莊向來沒有什麼訪客,想來那位怕狗的先生就是恩斯特先生了,凱瑟琳一向對於父親的訪客毫無興趣,通常像這種時候,她會選擇待在自己的房裡繼續寫作或是閱讀,裝做自己完全不知道有訪客來訪,但看見這位先生懼怕喬治的樣子,卻突然讓她起了想下樓看看這位客人的念頭。

  她擱下紙筆,轉身走出房門,下樓到大廳去,正好看見德拉姆開門讓全身溼淋淋的客人進來,而喬治的吠聲也隨之流瀉進了屋內。

  「天哪,那隻狗好像想把我給吃了。」這是訪客進門時說的第一句話,他甚至沒看見凱瑟琳下樓,因為他仍臉色發白地望著身後,好像怕喬治會突然掙脫鐵鍊朝他衝過來。

  「你越怕牠,牠就會越兇,狗都是這樣的。」凱瑟琳說。

  訪客這才突然意識到這裡有除了德拉姆和喬治以外的存在,他轉過頭來,一臉愣然,凱瑟琳這才發現,這位訪客相當年輕,很難說是否超過三十歲。

  不過此時他全身溼透的狼狽樣看起來實在有點蠢,而且他直視著凱瑟琳的行為也不太得體,但凱瑟琳並不打算出言指正他,過了一、兩秒後,這位訪客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並歉然開口道:「……抱歉,您好,我是查理‧恩斯特,是格蘭迪爵爺的朋友,請問你是……」

  凱瑟琳走向他,並直率地伸出手,說道:「我是凱瑟琳‧格蘭迪,我父親沒跟你提過他有個女兒嗎?」

  恩斯特愣愣地看著凱瑟琳的手,似乎在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個表示握手的信號,凱瑟琳不禁感到有些得意,她總是能用這招嚇走許多大男人,只因他們向來認為這不像淑女的舉止。

  「你剛剛在寫信,是嗎?」恩斯特盯著她的手說道。

  「咦?」這話出乎凱瑟琳的意料,她不禁眨了眨眼,並抬頭直視著恩斯特的臉。

  「呃,抱歉,因為你的手上有墨水漬……」恩斯特略帶猶豫地說道:「我猜錯了嗎?」

  凱瑟琳頓時臉紅了,她立刻將手收回來,說道:「我剛剛不是在寫信,我是在寫小說。」

  「小說?」恩斯特的臉頓時一亮。「真的嗎?什麼樣的小說?」

  「就像……算了,你不會有興趣的,那只是一些無聊的文章。」凱瑟琳本能地避開恩斯特的目光,儘管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想這麼做。

  「恩斯特先生,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德拉姆適時地插入兩人之間,並提走恩斯特手中的行李:「請您先去換件衣服吧。」

  「噢,那倒是,真抱歉,我毀了你們的地毯。」恩斯特困窘地盯著腳下被他踩濕的部分。

  「不要緊的,要是您因此受涼了那才麻煩,請隨我來吧。」德拉姆說。

  恩斯特有些尷尬地朝凱瑟琳致意了一下,隨後便跟著德拉姆走了,而此時門外喬治的吠聲還在持續,不知怎地,凱瑟琳突然感到一股惱火湧上心頭,她立刻走到大門外,朝外頭叫道:「不要吵了!喬治!」

  但喬治沒有因此停止吠叫,凱瑟琳向來也很清楚,只有艾列克才能阻止喬治的噪音,這讓她更加氣惱了,但此時她也沒有法子能排遣這股無來由的惱怒,只好走回樓上,回到她用紙和筆所構築的那個小小世界裡。



  那隻狗的吠聲惹得他頭痛。

  他坐在幽暗的書房中,就著壁爐的火光讀著一封信,事實上他早就忘了這封信的存在,直到今天,他才赫然想起那個約定。

  他曾經邀請過那個年輕人到此來住上一陣子,而約定的日期就是今天。

  他苦惱地撫著額頭,如果他早一點想起這件事,他或許就能夠寫信向那個年輕人取消約定,儘管這麼做很不得體,但對方既然是晚輩,那麼應該也不敢對此提出什麼異議,他大可以用各種理由將那個年輕人打發掉,但天曉得他為什麼偏偏就是忘了這回事,以致於約定的日子都到了他才在這兒乾著急。

  門外傳來敲門聲,使他一下子像驚弓之鳥般從椅子裡跳了起來,他眨了眨眼睛,望向那扇用黑檀木造成的厚門,在幽暗的房間裡,他的眼睛卻像貓一般閃著綠光。

  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說道:「請進。」

  德拉姆走了進來,外表儀態一如往常般一絲不苟。「老爺,恩斯特先生到了。」

  看見來人是德拉姆,令他稍鬆了口氣,但德拉姆帶來的消息又實在讓他高興不起來。「我知道,我聽見那隻狗在吠。」他說。

  德拉姆不動聲色地移動目光打量著周遭,儘管這動作無比細微,但他知道德拉姆向來不喜歡他把房裡弄得那麼暗。

  「恩斯特先生正在梳洗,等會兒會上來向您請安。」德拉姆報告道,沒有對於房裡的光線提出任何建言。

  一聽見這話,他頓時面有難色,但他將表情藏在陰影之中,沒有讓德拉姆看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德拉姆應道,隨後那襲黑色的身影便悄然消失在門後。

  一等德拉姆走後,他便焦躁地在房裡踱來踱去,他像一隻靈巧的貓那樣在厚實的地毯上走動,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腳步聲。

  他抓起那封約定來訪的信,想將它扔進壁爐裡,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麼做實在無濟於事,恩斯特人已經在晝魘莊了,即使他現在將這封信給燒了,恩斯特也不會立刻消失不見。

  他努力壓下這股煩躁的心情,將信好好折起,他蒼白細瘦的手指在壁爐的火光下就像雞爪一般,他必須耗費一番工夫,才能阻止自己尖利的指甲弄碎那封信。

  他坐回椅子裡,痀僂著瘦削的身子,這模樣讓他一下子看來像是老了許多,火光持續在壁爐裡跳動著,將他坐在椅中的身形映成牆上一道有如鬼魅般的長長黑影。

  他很清楚,他並不認識查理‧恩斯特這個人,也許以前他確實認識,但現在不一樣了,不只是恩斯特,還有許多事情──屬於威廉‧格蘭迪這個人的事──他一點兒也不清楚。

  是的,他是威廉‧格蘭迪,晝魘莊的主人,多年前他的愛妻歿後,他就與女兒凱瑟琳相依為命至今,他曾得過一場重病,但幸運地活了下來,只是在那之後,他的身子就變得十分虛弱,必須待在屋子裡休養,無法時常出門。

  這是他一貫保持著的形象,他必須讓所有人相信,他是因為那場病才變成現在這樣子,而除此之外,他與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但事實上他確實改變了,他清楚得很,他對於原該屬於威廉‧格蘭迪這個人的記憶變得極其薄弱,很多事他再也無法想得起來,因為他原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曾經發生過,對於唯一的女兒凱瑟琳,他也感到極其陌生,他尤其害怕凱瑟琳那雙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總覺得凱瑟琳一定知道他再也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父親了,也因此,他總是極力避免和凱瑟琳獨處,當他非得和凱瑟琳共處一室時,也只是盡可能地敷衍她,想辦法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他不自覺地啃著自己的拇指指甲,過去他從未有過這個習慣,要是凱瑟琳或德拉姆此刻在他身旁,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個動作的,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他唯一該小心應付的事,就是恩斯特,他得盡可能阻止恩斯特將要去做的事,而且還得偽裝得很自然,彷彿這打從一開始就只是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他站起身,將桌上所有的文件都匆匆掃進抽屜,並隨手從書架上抓了本書,坐回椅子裡,此刻的他其實無心閱讀,但他不希望當恩斯特進來時,會注意到他的無措。

  不久後,敲門聲再度響起。

  「請進。」格蘭迪回道,而房門也在下一刻敞開,一個年輕人站在門口,客氣地朝主人致意。

  「您好,格蘭迪爵爺,好久不見了。」恩斯特說著便走了進來,並將門關上。

  格蘭迪仍坐在椅子裡,背對著房門,以眼角餘光注意著恩斯特的舉動。「你好,查爾斯,請原諒我無法起身招呼你,你可以走過來一些,那兒有椅子,就當自己家,不用客氣。」

  恩斯特順從地走向壁爐旁,拉了張椅子在格蘭迪對面坐下。「我實在很抱歉,爵爺,你當初委託我的事,我卻拖到現在才抽得開身前來向您報告。」

  格蘭迪搖搖頭。「沒關係,我明白你這一行肯定很忙碌,你是基於與我的私交才答應下來的,我本來就不強求你非得去辦這件事不可。」

  「那怎麼行?當年我父親窮困潦倒的時候,是您伸出了援手,才讓我們家得以免去名譽掃地的下場,如果不是您,我又怎麼能有今天呢?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既然您如今有事相求,我又怎麼能置若罔聞?」

  「我希望我沒有太麻煩你,查爾斯。」格蘭迪說。

  「別這麼說,爵爺,事實上,我已經查出了一些您要我去調查的事,關於您的那位秘書,彼得‧亨佛瑞,我想我得很遺憾地告訴您,從他的經歷看來,他顯然不像是個值得您信任的人。」

  聽到這話,格蘭迪的眼中透出了些許驚訝。「此話怎說?」

  恩斯特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份摺疊得整整齊齊的文件,交到格蘭迪手上。「這是一份關於亨佛瑞的報告,事實上原本蒐集到的資料十分紊亂,但我重新整理過了,這是比較簡明的版本,不用擔心,我那兒還留著一份備份,而且所有的原本資料都在我辦公室的保險箱裡,目前來說還算安全。」

  格蘭迪將那份文件打開,就著壁爐火光讀著。

  「需要點盞燈嗎?」恩斯特問,事實上,打從他一踏入這間書房,他就覺得這裡實在是暗得要命。

  「不用,我看得很清楚。」格蘭迪頭也不抬地說道。

  聽到主人這麼說,恩斯特也只得打消尋找更多光源的念頭,他微微後傾,有些不知所措地靠在扶手椅的椅背裡,並將西裝下擺拉攏一些。

  「……看來,亨佛瑞並不是他的本來姓氏,對吧?」過了一會兒格蘭迪這麼說道。

  「是的,事實上,他連大學都沒上過,」恩斯特說:「他的資歷全都是假造的,只要您想,您可以用那報告裡任何一條罪名向他提告。」

  格蘭迪微微瞥了他一眼,接著又將報告折了起來。「但……彼得在會計方面十分在行。」

  恩斯特立刻前傾身子,說道:「即使如此,他仍是個詐欺犯,他過去也曾有過詐欺及偽造文書的前科,沒有人能保證他不會在您的帳目上動手腳。」

  「這些報告……這裡頭寫的,全都是事實嗎?」格蘭迪問。

  「句句屬實,那傢伙非常狡猾,我跟我的手下查了他將近一年才找出這些證據。」

  格蘭迪嘆了口氣,並仰起頭來,往後靠在椅背裡。「我看他……不像是這麼壞的人,事實上,我打算將凱瑟琳嫁給他。」

  這話令恩斯特十分訝異,他瞪大了眼睛說道:「什麼?您是說──等等,爵爺,難道即使在您知道了這傢伙的過去後,您還是要選擇相信他嗎?」

  「我相信他如今已經洗心革面了。」格蘭迪說。

  恩斯特一臉震驚地僵在椅子裡。「爵爺,您是在開玩笑吧?」

  格蘭迪從椅中起身,幽暗之中,他瘦高的身形看來極具威嚇性,他轉過臉來,以冷峻的目光俯視著恩斯特。「親愛的查爾斯,你並不真正認識彼得這孩子,他跟著我好些年了,在我看來,他一直是個盡責的年輕人,也許他的確曾在年少無知時幹過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那又如何呢?他現在已經不再碰以往那些壞事了,我看過他作的帳目,每一筆都清清白白,沒有任何問題,即使他曾是個騙子,但至少在我這兒,我從未見過他做過任何瞞騙我的行為,而且他對凱瑟琳是真心的,難道我應該在一個年輕人正要走向光明未來的時候,狠心地拿他過去的不堪行為砸毀他的前程嗎?我絕不樂見那種事,我相信凱瑟琳也不會樂見的。」

  恩斯特站起身來,儘管有些猶豫,但他仍迎視著格蘭迪的目光。「請恕我直言,爵爺,我覺得您這麼做並不明智。」

  格蘭迪冷冷地望著他。「我很遺憾你並不贊同我的看法,當然,當初是我委託你去辦這事的,我理應付給你應得的報酬,儘管我現在十分後悔當初請你去調查我的秘書,但我也不會因此就怠慢你,你現在是我的客人,我希望你能乾脆就將彼得的事給忘了,好好在此享受你的假期,只是──若你對我的女兒說上任何一句不利於她未婚夫的話語,那麼我會感到非常遺憾,因為那麼一來,我就非得將你趕出去不可。」

  「──爵爺!」

  「如果沒別的事,就請你出去吧,我的耳朵承受不了你在這兒大吼大叫的。」格蘭迪說著便走到壁爐邊,用火鉗撥弄著爐火。

  恩斯特不可置信地望著格蘭迪的背影,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他強壓了下來。「我明白了,那麼,我先回房了。」他說。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查爾斯。」格蘭迪頭也不回地說道。

  恩斯特沒有回答,而是逕自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格蘭迪一直等到恩斯特的腳步聲走遠,才停下在壁爐中撥弄的動作,他直起身,將一束落在額前的銀髮抹到腦後,儘管他才四十多歲,但頭髮卻已將近全白。

  他走到一旁去,拉了拉鈴,不久後,德拉姆的身影就又再度出現在門口。「有什麼吩咐嗎,老爺?」德拉姆問道。

  「替我發封電報,」格蘭迪說:「要彼得回來,越快越好。」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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