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開始下起濛濛細雨,哈爾站在巷口,撐起一把和他的西裝同樣漆黑的大傘。
那個紅髮女人離去時,看都沒看他一眼,這向來是他的本事之一,當他不想引人注目的時候,總是能夠將自己安然地藏在人群裡。
他知道那個女人心裡有事,就算不用看她那副焦急的表情,他也能夠解讀出她在想什麼。
他又站在那裡等了一會兒,直到杭特從巷子裡走出來之後,他才舉步追了上去。
當杭特走向座車時,忽然意識到身後遮蔽過來的陰影,於是他回過頭來,只見哈爾正站在他身邊,還替他撐傘。
「你怎麼還在這裡?」杭特劈頭就問。
哈爾聳聳肩。「我注意到你們的女警很正,所以多看了幾眼。」
從杭特的表情看來,他似乎不認為這個玩笑很有趣,於是哈爾咳了一聲,說道:「上級交代過,我不能走,必須跟著這裡的辦案人員,直到我找到可以交報告的東西,或是這案子結束。」
「好啊,隨便你,現在屍體已經運走了,該做的蒐證也做了,你可以回家了。」他說著便轉身要鑽進警車裡。
「等一下,我沒地方可以回去,難道你沒聽懂嗎?」哈爾說道,表情似乎有些慌張。
「什麼?」杭特不自覺地抬高了音調。
「我並不是本地人,我住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哈爾解釋道。
「但你總可以去住旅館或是──」
哈爾深呼了一口氣,說道:「這是上級指示,我必須跟著你,如果我不能全天候跟辦案人員一起行動,我會喪失第一時間到達現場的機會。」
「但你就算到現場來又能幹麼?這根本不是你的案子。」
「我總要交報告啊,巡官,」哈爾苦笑道。「我也知道這很誇張,但我上頭的人做事流程跟其他警局都不一樣,他們根本不近人情,很難搞的。」
「那……」杭特一時語塞,他確實不知道哈爾來的那個地方是如何運作的,儘管哈爾跟他一樣都是警察,但哈爾所屬的機構自外於所有現行警制,就算那裡有什麼莫名其妙的規矩似乎也不奇怪。「……為什麼偏偏是我?」杭特說道:「你大可以去找別人──」
「我相信你可以了解的,巡官,」哈爾低聲說道。「你了解我們這種人的痛苦,每天都得看到那種東西是很難受的,尤其在這種命案現場,它們更會聚集過來,甩都甩不掉。」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杭特瞪著他,心裡想著這句話,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上車吧。」他對哈爾說道,然後坐進駕駛座裡。
◆
亞瑟被手銬牢牢地銬在床頭,躺在那裡動彈不得。
一個鬈髮的男人走到床邊,彎身將亞瑟身上的皮帶扣得更緊一些,他將穿進金屬扣的皮帶不斷往上提,讓皮帶深陷進亞瑟的肉中,皮帶通過一個又一個的細孔,直到亞瑟發出細小的嘆息,他才將金屬扣的扣針穿進細孔中,並迅速地拉緊、扣上。
亞瑟躺在那裡,接近窒息,他赤裸的身上有著鮮紅的鞭痕,但都很巧妙地落在穿上衣服就看不見的部位,此時他已經勃起了一段時間,但還沒有射精,上頭綁著較細的皮繩,擠壓著腫脹通紅的陰莖,有一些液體已經流了出來,但距離高潮還有段距離,若不再給予任何刺激,很快就會癱軟下去。
鬈髮男子在床沿坐下,以一種愉快的神情看著亞瑟的下體,說道:「讓我們看看它這次可以撐多久。」
「……我創造紀錄了嗎?」亞瑟說道,聲音從他乾澀的喉中擠出來,聽起來極為虛弱。
「還沒哪,跟上次一樣,這只是第三次而已。」那男人笑道,額前的黑色鬈髮搖晃了起來。
「我覺得你在耍我,這次明明是第四次。」
「那是因為你昏過去了,記得嗎?」鬈髮男子略微傾身,以手指輕觸亞瑟的鼻頭。「我清醒得很,不可能會算錯。」
「掐我,」亞瑟以微弱的聲音說道。「我覺得它快撐不住了。」
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道按住了亞瑟的喉嚨,準確地阻絕了他的呼吸,亞瑟連一聲哀鳴都發不出來,就幾乎要因為缺氧而窒息了,但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掐住他喉嚨的那雙手便又鬆開了,亞瑟立刻本能地大口吸氣,但他的嘴又被某個東西給堵住。
男子跨坐在他臉上,一手抓著他的頭髮,說道:「吸吧。」
亞瑟慢慢地吸吮起來,但不一會兒,男子便開始擺動腰桿,勃起的陰莖塞滿亞瑟的口腔,有一、兩次他幾乎要嗆到,但很快地,他便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某種灼熱的液體便灌進他喉嚨裡,他無助地哀鳴起來,但男子命令他吞下去,於是他便順從地將那些液體全部吞進胃裡。
男子從床上起身,此時,亞瑟的陰莖也已癱軟下去,男子從房間後方的櫃子裡取出一條黑布,將亞瑟的眼睛遮起來,並在他腦後綁了死結,然後將手指伸進亞瑟口中,而亞瑟幾乎是立刻就吸吮起來,似乎深怕那手指離開他的口腔。
「你這個淫蕩的賤胚,」男子笑道,並將手指從他口中抽出來。「就這麼喜歡吸嗎?」
亞瑟喘著氣,張口像是在索求空氣,但也像是在索求別的。「拜託……告訴我,這次我該叫你什麼名字?」
男子將手伸向亞瑟的下體。「跟之前一樣,你要叫我路易,或是卡蜜拉都可以,看你這次喜歡哪一個。」
「不,我想知道你希望我叫你什麼,」亞瑟說道。「我是你的奴隸,你要怎麼對我都可以,求求你……真正地奴役我一次,拜託……」
男子坐到他身上,用大腿摩擦著他。「那……就叫我卡倫史坦吧。」他說。
「卡倫史坦……啊……卡倫史坦……」
男子輕輕笑了,而在幽暗的房中,他的眼睛就如鮮血般豔紅,並隱隱散發著微光。
◆
「我可以睡在你的衣櫃裡,不會煩你的。」哈爾站在房間裡那個原木大衣櫃前,認真地說道。
「不要碰我的衣櫃。」杭特轉過頭來,陰沉地瞪著他。
「瞧,我進來了,又出來了,我又進來了。」
杭特立刻丟下整理到一半的滿地雜物,衝過去把衣櫃門打開。「給我滾出來!你沒聽懂我剛剛說的話嗎?」
哈爾無辜地看著他,說道:「你要逼我從衣櫃裡出來?這很不道德。」
杭特二話不說就把他拖出來,將他往旁邊狠狠一推,哈爾便摔到床上,但杭特沒管他摔在哪裡,只是逕自繼續把地上的垃圾撿起來。
「這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為什麼我偏偏得讓一個陌生人住到我家不可。」杭特低聲抱怨。
「因為我們同病相憐,」哈爾趴在床上說道。「我跟你一樣,都看得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杭特將一堆未洗的髒衣服丟進籃子裡,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可能覺得你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哈爾開口道:「但其實這世上還有很多跟你一樣的人,有些可能還比你更慘。」
「慘?」杭特冷笑起來。「還有什麼可以比這更慘?我倒是很想知道。」
哈爾望著他。「有啊,我就是一個例子。」
杭特看了他一眼。「我看不出來你有多慘,你身上那件西裝可能比我所有的衣服加起來還貴。」
「噢,那倒是,」哈爾撐起身來,端正地跪在床上。「我的薪水很高,而且高到不行。」
「聽起來還真慘喔。」
「你知道我來的那個地方是什麼樣子嗎?」哈爾忽然冷不防這麼問道。
「我怎麼知道?」
哈爾低眼笑了笑。「我在那裡幹的差事你大概無法想像吧,你知道成天和一群非人種共事是什麼感覺嗎?」
杭特停下手邊的收拾工作,將目光停在他臉上。「所以……那些傳言是真的囉?教廷真的養了一群怪物在第十九分局裡?」
哈爾揚了揚眼。「千真萬確,這世界上有各種各樣人類無法插手的事件,而怪物只有怪物能對付。」
「這聽起來……很令人難以置信,」杭特皺起眉頭。「我這樣說好了,如果教廷養了這麼一群無所不能的怪物,那還要警察跟軍隊做什麼?」
哈爾笑了起來。「天哪,你不會以為那些怪物真的無所不能吧?我告訴你,他們並不像人類一樣能夠全天候隨傳隨到,其中有一些甚至根本不能照到陽光,只能在晚上行動,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只能對付和他們一樣的生物,而且他們的思考模式和人類完全不一樣,他們根本無法處理人類所犯下的那些複雜刑案,人類的案子,還是只有人類能處理。」
「也就是說,他們的思考邏輯很單純?就像機器人一樣?」
「嗯……不太一樣,」哈爾思索道:「不能算是邏輯單純,而是那套邏輯不適用於人類,因為人類所有的行為模式都取決於所謂的常識和經驗,我們用自身所知的常識和經驗去思考事情,這是一個屬於人類的思考邏輯,在人類既知的範圍內,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這套邏輯解決,但非人種所能體驗的經驗和常識範圍和人類有很大的牴觸,所以他們會自己建立起一套非人種專屬的思考邏輯,在他們的領域中,這套邏輯是可以正常運行的,但若搬到人類的既知範圍內就行不通。」
「呃,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杭特問道。
「舉例來說,」哈爾繼續道:「假設我們在雪地裡發現一組人類的足跡,但足跡到了一個地方就斷了,像是有人走到那裡就突然飛走似地,在人類的認知中,人類並不會長出翅膀在天上飛,所以我們會去找尋合理的解釋,如何才能讓人憑空在雪地上消失,也許周遭有樹可以讓他爬上去,也許有人用了某種器材將他吊起來,如果這是一個屬於人類既知範疇內的事件,那我們就一定能找出合理的解釋,我們會找到那棵樹,說不定也能找到那樣器材,可是,如果今天這件事不是人類做的,而是非人種,那就不能用人類的思考邏輯去解決,必須用非人種的思考邏輯去找尋答案才行,在非人種的認知中,非人種絕對是可以憑空消失或飛走的,所以如果是非人種來處理這個案子,他們就不會花時間在尋找樹和器材這些事上,他們會直接去思考那個非人種飛往哪個方向,這件事發生在什麼時間,如果是白天,那什麼樣的非人種可以在白天自由行動?又是基於什麼原因,那個非人種必須徒步走到那裡,然後消失?也許那是某種儀式,又也許他在那裡被另一個非人種給生吞了,那就是非人種的思考邏輯,對非人種來說,這種思考方式很正常,但對人類來說,那卻是完全不合理的思考方式。」
「我大概懂了。」杭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是,這麼一來,人類要怎麼和他們一起共事?我是說,既然兩者的思考模式有那麼大的不同,為什麼第十九分局裡面還會有像你這種人類?難道那些怪物不會哪天心血來潮就一口把你吞了?」
「先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哈爾說道。「那是絕不會發生的,因為所有編派在第十九分局裡的非人種都有某種『制約』,雖然我也不太清楚制約是什麼,但他們無法違反那個制約,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有點像是簽了某種賣身契,他們從此只能聽從人類,不能違背人類的命令,所以你擔心的事並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再來,是你的第一個問題,我剛剛已經說過,他們只能聽從人類,所以第十九分局裡的人類若不是屬於管理階層,就是負責一些簡單的勘察、或任何不用站在第一線的工作,當然,在一些極端的情況下,人類成員還是得親自到第一線去,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幾乎沒有了,因為目前局裡的非人種成員已經足以應付第一線的任何狀況,用不著白白犧牲人類成員。」
杭特懶洋洋地瞥了他一下。「換句話說,你算是個尸位素餐的階層?」
「很接近,但還不到你想像的那樣,」哈爾攤了攤手。「上面的人就是覺得我太混了,才要派我來觀察這個案子,要是一個弄不好,我搞不好會被降級或是革職,所以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要是你把我趕走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在想啊,」杭特說著走到床邊,在他身旁坐下。「你該不會是因為跟那些非人種共事太久,所以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了吧?」
哈爾抬眼望他。「怎麼說?」
「就像我說過的,你大可以去其他地方住,找間旅館什麼的,何必非得賴著我不可?就算你不能失去這個案子,你總也有其他方法可以從旁干涉吧。」
哈爾低頭笑了笑。「我不能去住旅館,因為那樣太引人注目了。」
「引人注目?」
「我說過我是一個例子吧,」哈爾將領子略微拉開。「你看這個。」
杭特盯著哈爾的脖子,注意到側邊接近頸背的地方有兩個小小的藍斑,像是某種傷口。「這是什麼?」他問。
哈爾將領子扣回去,說道:「我說過,我跟一群非人種一起工作,其中也包括了吸血鬼。」
杭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你不是說在制約的前提下,非人種不能傷害人類嗎?」
哈爾苦笑:「在人類自願的情況下,制約就不管用,我現在是某個同事的血奴,別問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當時還太年輕,我被迷惑了,現在我對此可是後悔莫及,這不但阻礙了我繼續升遷的機會,害我花了好幾年都還爬不到管理階層,現在還眼看就要被踢走了,還被派來做這種一點實權都沒有的工作,那些傢伙明知道我和非人種有契約關係,還把我叫到這裡來,根本等於是要我的命。」他說著嘆了口氣:「要是我去住旅館的話,這不單是引人注目而已,我甚至很可能會死的。」
杭特對這番話感到很訝異。「為什麼?」
「有些非人種在得到血奴之後,會賦予一部份自己的能力在血奴身上,」哈爾解釋道:「而很不幸的,我的那位──我實在很不想這麼說──主人,正是一個這樣的非人種,他害我擁有許多和非人種相同的弱點,讓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在人類社會中立足,也就是說,我除了不會飛、不會吸血、不會讀心術之外,我就和你們所認知的吸血鬼一樣,我不能照到太強烈的陽光,在烈日之下我必須撐傘,而且我的作息和一般人幾乎完全顛倒,其他還有很多不足與外人道的困擾,這些不便會讓我在公眾場所顯得很怪異,在不了解這些緣由的人面前,我會像大白天被挖開墳墓的卓九勒伯爵一樣,受到非常、非常嚴重的傷害。」他低下眼。「這些話,在出了第十九分局之後,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但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同,或許你能夠理解我的難處,所以我才會向你作出這麼無理的要求,因為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杭特思考了一會兒,說道:「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先說好,我不能讓你插手這案子,也不打算讓你有任何機會交報告上去,讓這案子白白被你們搶走。」
哈爾從床上爬起來,往後退到衣櫃那裡。「現階段來說,你只要給我這個衣櫃就好了。」
「吭?」杭特皺眉盯著他。
「我只求晚上能夠睡在這裡頭,可以嗎?」哈爾淡淡笑道。
「不是……你何必睡那種地方?」杭特一臉茫然。「外面客廳有張夠大的沙發,再不然地下室也有張行軍床,雖然是髒了點……但──衣櫃裡面那不是人睡的地方吧?」
哈爾搖搖頭。「你的地下室和客廳都有窗戶,而且面向日出的位置,只有你的房間是最不會照到陽光的,而且衣櫃擺放的這個角度也夠暗,對我來說很理想。」
杭特瞠目結舌地望著他。「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向來都是很認真的,晚安了,巡官。」哈爾說著便打開衣櫃門,鑽了進去,留下杭特一臉愣然地瞪視著那扇緊閉的衣櫃門。
To be continued......
【Blood²:零與遊戲】第四章‧非人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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